眼泪毫无预兆地滑落,接着仿佛泉涌。
在只听得见我轻轻的啜泣声的墓园里,沈靖予安静地在我身边,轻轻地拍着我的肩膀,接着将我缓缓搂进怀里,我的哭声原本压抑,此时再也无法控制。
良久我才停了下来,抬起头来看着他:“总监……”
“哎,”他朝我微笑了笑,“你现在不应该叫我总监了。”他的眼里渐渐浮起可称之为怜爱的神色,缓缓开口:“沈家在你我父亲那一辈,有三子,我父亲沈青东是家中长子,次子沈青南,还有三叔沈青城。所以,按照你我的关系,你该叫我一声,大哥。”
我怔了。
我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很难看。
满脸是泪,声音哽咽,语不成句。
他揉了揉我的头发,“我真傻,明明小时候就听三叔说过你,怎么听到你的名字的时候,竟然没有反应呢?”他轻轻抹去了我眼角的泪,将我垂在额间的一缕碎发拂在耳后,又温柔地理了一下我的围巾,“还好我答应了阿召回国帮他,不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遇到你呢。”
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我永远也无法描述今天在我人生中的意义,即便以后我还会遇到许许多多震颤心房的美丽和爱,生命就是如此,上天也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刻,给你送来终生难忘的美好。
☆、让人恼怒的某事
出了墓园,沈靖予揽着我坐进车中,开了一会之后停在了街边。我们就这样安安静静地靠在椅背上,垂着眼帘轻声聊天。
“当年的事我不太清楚,我那时候还很小,后来之所以知道,也都是三叔告诉我的。”
“小时候你见过我和我妈妈吗?”
“见过啊,不过也不知道我那时候,是不是个熊孩子,有没有把你惹哭过。”
我低低地笑了:“应该没有吧——有我也不会记得,妈妈说我不到一岁的时候爸爸就过世了。小时候我问妈妈:爸爸在哪里?她指了指放着我爸爸遗像的柜子,说在那边。每天早晚,妈妈都要上香,和爸爸说话,这么多年的大事小事,都会说,我知道他们感qíng很好,那些往事一定是很伤心的事,我不想让妈妈伤心,也就不再问了。”说到这里我看向他,“妈妈说我想知道的事,他会告诉我,他是谁?”
他轻轻叹息:“是三叔吧。家里大概只有他一直有你们的消息,不过你可能不知道。”他想了想,又说:“……因晓。”
“嗯?”我摆过脑袋看着他的眼睛。
我还是第一次认认真真观察他,他的脸庞棱角分明,又透着柔和,薄唇轻抿着,眉毛很好看,鼻梁英挺,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几次三番觉得他有种奇怪的熟悉感,现在看着他幽深的、在夜色里闪闪发亮的眸子,竟然和爸爸放在家里的那个遗像神奇地相似。
“你愿意,跟我回一趟老宅么?”
我一时间沉默了。
我怎么会不想知道那些故事呢?
我从未有过记忆的父亲,他当年和妈妈的相遇、爱qíng和最后的分离,冰凉的墓碑上远去已久的笑容,似乎隐约显示着那些甜蜜过往,而这些过往里,又有多少深沉的、坚忍的、至死不渝的爱?
可要面对那些从未谋面,也从未想过会有的亲人,要面对沈靖予口中沈氏一族的老宅,还有那些尘封已久的往日种种,我到底又能有多少勇气?
“好了,”许久不见我说话,沈靖予终是微微笑了笑,眼里虽然有失落,却越发柔和,“今天很晚了,我们去吃点东西,我送你回家吧。”
我心里一阵触动,差点又流下泪来,怔怔地瞧着他,他伸出手揉了揉我的脑袋,就像一个哥哥对妹妹的宠溺动作,笑得暖如chūn风:“别想太多,也别bī自己,当然更没有人能bī你。”
车开到单元楼下停了下来,隔着挡风玻璃沈靖予前后张望,我解开安全带正要下车,见他这样不由一勾唇:“看什么啊?”
他“哦”了一声,等到下车了才问:“你住在这里多久了?”
我怎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这时候有点累,提不起jīng神,只好说:“好几个月了,怎么了?”
他张了张嘴:“没,就是,这里离公司,”他眉头打了个结,“有点远。”
“没什么哪,”我宽慰地朝他眨了眨眼,“这里很好,jiāo通也很方便,我很喜欢。”
他终是不甘心地又四处看了几眼,我在一边默默垂了眼睛不再说话,直到他不大qíng愿地说:“那好吧,自己喜欢就好,不过,”他停了停,“因晓,你现在不是孤零零一个人了,有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今天太晚了,你好好休息,休息日的时候去我那里一趟,嗯?”我睁大眼看他,他赶紧解释:“哦我是说,我住的地方,老宅现在只有三叔住,我住的地方离公司不远。”
我乖乖地点了点头。
等到他的车开走,我才慢吞吞地晃进楼道里。
楼道灯的声控坏了,温感按钮在中间,懒得拿出手机照明,我正想摸索着走上去按一下,模糊中就见一个黑影骤然靠近,我还未及反应,就被咚一声撞回到了身后的单元门上。
“啊!”
我立刻一声尖叫,后背一阵冰凉的痛感,眼前人影混合着怒气的喘息环绕了周身,他的一手按着我的左肩,另一只手臂拦着我的脖子,自诩力气颇大的我一时之间竟然没办法动弹。
“那个人是谁?”他的声音比后背冰凉的铁门还要冷。
我一怔,摇着头努力想要挣脱:“你放手!”
是宁愿,那个我在停车场捡回一条命的大少爷。
在我的挣扎下他松开了手臂,我扭了下肩膀,确定没问题之后才拧着眉头说:“你没问题吧?!大晚上的发什么疯啊?”
不耐烦再多话,我绕开他准备上楼,还没迈出一步就被他反手抓着手腕狠狠一扯又撞在了门上,这一撞给我疼得直咬唇,本来虚掩着的门也随之“哐当”一声彻底合上了。
我顿时满脑袋冒火,你大爷的当我是你家猫还是狗啊扔过来扔过去?可还没发飙,黑暗里他就抵进了:“有问题的人是你吧?沈因晓,真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啊?我还真是低估你了呢。”
正僵持间,头顶上的灯忽然闪了几下,接着呲呲呲,居、然、亮、了!
今天我恐怕是撞邪了,一整天都是,我想。
眼前人的样子这下能够看清了,可他漆黑的眸子里现在全是鄙夷,手腕传来的痛让我直抽气,这厮怎么力气这么大?!我想掰开他的手,在握紧他手腕的瞬间……偏偏好死不死碰到了那个还没愈合的伤口,脑子里一下子就闪现了那天他躺在一片血地里的场景,该死的所谓妇人之仁占据了上风,我恨恨地松开手,“你到底想gān什么?!”
他像是顿了顿,继而靠近,故意将呼吸喷到我的脸上,语气里像是恨不得把我五马分尸似的狠厉:“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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