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暴怒:“畜牲!”
覃桦接到消息的时候,她刚刚从艺考的考场出来。覃桦的才艺在一众考生中落了下乘,但却把老师出得题目演得很好,那位主考的老师本是昏昏欲睡,有一搭没一搭得写着评语打分,等看到覃桦时,眼前一亮。等大家都表演完了剧目,那老师方才沉吟地说:“首都艺术学院和别的同专业院校不一样,我们学校专注于培养演员,而不是明星。我希望能通过这场考试进入首都艺术学院的同学都要记得我今天说的话,你们踏进表演系,是为了当演员,而不是做明星。”
这话,她虽然没有点名,可却也是看着覃桦说的。
覃桦离开考场后,和外公简单地说了下考试的情景,便接到了外婆的电话。覃桦以为外婆是要与她报喜,告诉她离婚的案子也进行得顺当,两边结局都很完美,一大家子正好可以找个日子去哪家酒店好好吃一顿权当庆祝。
可却未想到,电话那头是撕心裂肺的哭声,喜字换了丧,红色褪去成了苍茫茫的白。覃桦握着手机,泪花的眼睛对上正一脸疑惑看着自己的外公,整个人便这样直挺挺地摔了下去。
覃母被覃父,在法院上,当着法官和书记员的面,靠着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活活地打死了。人是当场没的,救护车乌拉拉地开到后,便听到有个苍老的声音哭得惨凄透彻。围观的人群中发出几句可怜的感叹,便见得另一个老人一直跟在法官的身后,说:“法官,我儿子有病的,他精神不正常的!不信,我们立刻可以去做精神鉴定,你别抓他啊,我会带回去好好教育的,你相信我。我是人民教师,我很会教人的!”
法官才被这场血案吓得心悸,回头又见爷爷这样的脾性,一股怒气火烧火燎的:“你教育?你怎么教育?教育就可以了,要法律有什么用!你现在知道你儿子精神有问题,在法庭辩论的时候怎么不说?不仅不说,原告提出质疑的时候你还咬死不承认,现在为了减刑就跑过来嚷嚷。我问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你儿子精神不好的?你儿子这样打死者,你管过没有?”
法官一口气吼完这些,脾气才慢慢压了下来,她说:“你回去,这个案子我们会秉公办理。”
覃桦和外公赶回越城的时候,覃母的尸体已经被火化掉了。她的死相难看,即使殡仪馆提供冰柜但也存不住,外婆只好一边哭一边签了同意火化的协议。隔壁的停尸场里哀乐阵阵,亲戚家属挤了满屋,覃母这头只有外婆孤零零一人,干瘦的老人等着火化,又抱着骨灰盒一个人坐着公交车回了公寓。
在覃桦和外公回来之前的整整一天一夜里,外婆就抱着骨灰盒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一天一夜,坐到不知晨昏,不知人事。
可怜外公前脚刚刚照顾了昏倒的覃桦,这边又要照顾心伤的妻子。老人也一样悲痛欲绝,可他坚硬地挺着身骨,忙着和覃桦一起把外婆抱回房间里,给她打了热水,擦手擦脚暖暖身子。又四处打电话,商量买墓地的事情。
那盒子骨灰反倒被落在了客厅的茶几上。
覃桦慢慢在它面前蹲下身子,她伸手抚上四角分明的硬质木盒,像是不敢相信般,碰了又把手移开,过了好一会儿,才真正地抚着,动作轻柔,像极了为覃母梳发。
“其实,”覃桦的眼泪又下来了,她把额头轻轻抵在骨灰盒上,伸出手搂着木盒子,姿态依偎,阖上双哞,全当是幼年,趴在覃母怀里讨要糖果吃,“其实,我想过,等将来挣了钱了,把你接过去,好好照顾你。到时候,你愿意找你的爱情也好,还是愿意一个人生活也罢,我都依你。”
“我都依你啊。”覃桦哭得委屈,抽抽搭搭的,鼻涕眼泪再也管不住,全都爬满了脸庞,“我恨你,可是我恨不长久,但你为什么就要这么早就走了?以后我叫谁妈妈?我没有妈妈了啊!”
覃桦呢喃着重复:“我没有妈妈了啊。”
外公刚刚帮外婆擦完身子,端着水盆出来站在门边,看着覃桦用手指狠狠地戳着骨灰盒,恨里带着恐慌和留恋:“你为什么,总要做出些不让我喜欢的举动来?”
本就是强撑着的外公终于也撑不下去了,他身子一软,手上没有了力气,盆带着水在地板上滚落,溅了满身。他把身子靠在门框边,慢慢滑坐在了地上。
为着覃父的事情,爷爷找上过门一次,但连楼都没有上,就被外婆举着扫把把他赶了出去。
覃父因为在法庭上行凶,证据都全,又因为他在做鉴定时并不配合,坚持着自己没病,检查员带他做了两次也没成功,最后只能在起诉状写了句疑似精神不正常,但绝非丧失意识的病,即使的确被鉴定为精神病者,也不能作为减刑考虑。
于是,法官一锤定音,判了死刑。
覃桦一夕之间成了丧母失父的孤儿,所有人都以为她会撑不下去,但后来,覃桦竟然也恢复了精神头。覃父死,她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感觉,大约是每当她被打得遍体凌伤又没有药可以上的时候,她心里总是在低低咒着覃父,如今不过是让他的诅咒生了效,覃桦除了一时的不可置信和恍惚外,没有多余的一丝一毫有关于父女情深的感伤。
覃母这边丧礼没有大办,是因为周家亲戚的确不多,况且两位老人白头送黑发,悲恸过度,一个卧床不起,另一个的精气神也差不多散了,平日里的生活还需要覃桦勉强打起精神来照料。而覃父那头,完全是因为爷爷奶奶觉得覃父死得不光彩,不愿意大办。只是两人倒很是坚持出殡时,覃桦需要来领儿女之责。
覃桦对此没什么意见,不过等奶奶进一步提出希望覃母与覃父合穴而葬时,覃桦只答了句:“人无耻也是要个限度的。”
覃家的事情闹得实在大了,在越城的地方台上被接连滚动播出了一个礼拜,以致平日里都不看新闻的同学也知道了这事儿,覃桦回到学校后,就察觉出了同学看她的眼神有些异样。
不过,也无所谓了,覃桦想,反正,也快高考了。
等高考结束,就离开越城,远远地离开,再也不要回来了。
覃桦的文化课成绩与往日比起来,低了许多,只高了一本线五分,不过好在,艺考她过了。这文化课成绩在一众艺考生里出挑了不少,语文老师连连称“好运好运,多亏有妈妈在上天保佑。”
可是,如果她不是这般一意孤行,和覃父摊牌她想要学表演,又搬出外公外婆让覃父覃母离婚,或许,事情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说是上天保佑,不如说,恨错当时。
☆、第十八章
覃桦盘腿坐在上铺看剧本,她一旁的简易小桌子上放着一捧的桂圆,她边看剧本边时不时地摸颗桂圆用牙齿咬开壳子,用舌头卷出饱满多汁的果肉,嚼着吃。
她的长发用一根发带挽在了脑后,因为不用出门,还穿着睡裙,露着两条细白的胳膊。
窗外是明媚的阳光,倾倾洒了半室。
“亲亲,亲亲。”室友小满脱了鞋子踩着覃桦的椅子,双手趴在栏杆处看覃桦,“亲亲,我接了个戏,还差个女四,我向导演推荐了你,你要不要来面镜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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