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去给凤仙做思想工作吧。”秋花香说道,“咱们村儿的男孩儿里面,也就他最敢在很多人面前说话了。”
这话听上去有点儿酸味儿,不过倒也没有多大的恶意。秋穆想了想,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自从那次在群众大会上第一个站起来发言,丁凤仙的胆量就渐渐变大了,而且他也不怕事儿,倒是适合去当夫男会的委员。
可是秋穆还想再劝劝他,于是故意说道:“我肯定要跟凤仙说这事儿的。但要是他当了委员,以后可就管着你了。”
秋花香听了这话,却反而睨了她一眼:“穆姐,你这是想撺掇我俩掐起来么?我跟你讲,我俩要是真掐起来,非得闹腾死你。”
秋穆被他这句“威胁”逗得忍不住笑了两声,笑得秋花香有点儿害羞,转过身说道:“行了、行了。天都要黑了,你要是去找凤仙,还是赶紧去吧。”
秋穆看了一眼外面,天色的确已经很沉了,再暗一些怕是要看不清路了,于是便和秋花香道了别,赶紧去了丁凤仙家。
到了丁凤仙家的院门口儿,秋穆敲了敲门,不一会儿丁凤仙便小跑出来,一见到是秋穆便连忙说道:“穆姐,你怎么这时候来?我娘还在家呢!”
“你想啥呢,我是来跟你说正事儿的。”秋穆觉得有些不平,难道她在别人眼里是那种人么?
丁凤仙走出院子关上门,问道:“什么正事儿?”
秋穆把要召开群众大会组织夫男联合会的事儿简要跟他讲了,丁凤仙有些犹豫地说道:“你这是……想当我去选委员?”
“对呀。”秋穆说道,“你在咱们村儿好多男孩子眼中,已经是出了名儿的‘榜样’了。”
这句话夸得丁凤仙挺高兴的,不过他还是说道:“但我不会打人呀。”
秋穆解释道:“夫男会是为了促进女男平等,又不是非要打人的。”
丁凤仙想了想,说道:“也对哦。本来女人打夫郎就是不对的,难道还要让那些夫郎和男孩子再打回去不成?这样打来打去也没个头儿了。”
“那你去自荐,就这么定了?”秋穆趁机问道。
丁凤仙却扯了扯她的袖子:“哎,我去自荐,能保证选上吗?”
秋穆不禁笑了:“保证不了。你去不去自荐是你的权利,别人选不选你是别人的权利。”而后又说道,“不过我觉得他们选你的可能性还是挺大的,所以你可以去试试嘛。”
听她这么说,丁凤仙最终还是答应了:“那好吧,谁让是你来劝我的呢。”
注释:
①秋花香认为别人不会选他,是因为在此时村里多数人依旧对他是汉奸秋云山的儿子这一点抱有成见。
作者有话要说: 秋穆:感觉自己是兼职推销的,心累ing
☆、第五十四章:打女婿
第二天,召集全村的男人参加群众大会的通知在空地上贴了出来,上面定下来时间在两天之后。认得字的乡亲看了之后,又转告给周围的邻居,就这样把消息传遍了全村。
让全村的男人来开会,这事儿在丘阳算是稀奇。之前的那些观念都说男人连门的都不该出,普通人家的夫郎、儿子由于要干活儿,所以不得不出门,那也是“被逼无奈”,而那些达官贵人家的夫人、少爷则事事都可以让仆人代|办,就连不得不出门都得坐个轿子、拿布遮着。而现在,这个新村公所竟然要召集男人到空地上开会?村里许多老人都说这事儿是伤风败俗。
但是那些年轻的小夫郎和男孩儿们似乎并不这么觉得。秋穆挨家挨户地做调查时,就碰到好几次有小夫郎到朋友家串门儿讨论这事儿的。关于他们对夫男会的看法,秋穆也听了几耳朵,这些年轻男人基本上都是支持夫男会的,但有的小夫郎向朋友抱怨,说他公公不会让他去开会,也有的认为夫男会不应该让那些打人的公公入会。
秋穆好奇地问了几个小夫郎,由此发现,在丘阳村里公公和女婿之间的矛盾十分严重。这大概就是一种恶性的循环:一个男孩子从小生出来,运气好的可以在自己家长大,运气不好的赶上灾荒,就被卖到地主家当丫鬟,或是卖给人牙子再当了童养郎——和丫鬟一样。当了丫鬟的小时候在地主家干苦活儿,长大了就被卖到别人家当夫郎,而后照样要受公公的欺负。而那些运气好没被卖出去的也只有小时候那几年好日子过,等到十五六岁也还是得嫁人,然后也是受公公的气。
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生下女儿、把她养大,然后给她娶一房夫郎,于是他们就能欺负女婿了——仿佛之前那么多年的气终于是没白受。女儿娶了女婿之后,家里的活儿就可以丢给女婿去做,当公公的就能心安理得地让女婿伺候。之前伺候了公公那么些年,之后享受这一切被认为是理所应当的,没有哪个男人在熬成公公之后会对女婿“心慈手软”。
而且,就算女婿不乐意而向女儿告状,按照传统观念里的“孝”,女儿也会向着父亲,甚至是用暴力让夫郎屈服。长辈使唤晚辈是天经地义的,谁家的女婿若是敢违抗公公,不管是什么原因,别人都会说是女婿的不对。
其实,这归根结底还是由于成年女人在家庭中占有优势。因为能够下地干活儿的主要还是成年女人,家里的其他人都要靠她吃饭,所以这个经济基础也就决定了成年女人在家庭中的地位。而男人虽然也能做些缝缝补补的工作,但却无法完全承担起农村人唯一能养家糊口的工作——种地。所以男人的经济地位一直是低的,只能依附于母亲、妻主或是女儿而生活。这时候,血缘便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由于女儿和父亲的亲缘关系近,而与夫郎没有亲缘关系,所以女儿必然是天生向着父亲的①,孝顺的思想也由此而来。
按照这个逻辑,要想防止公公欺负女婿,就得提高男人在家庭中的地位,归根结底还是要改变男人不得不依附女人生活而成年女人成为“家长”的局面。
不过,这种局面是一时半会儿难以改善的,但秋穆觉得同样也不能禁止打女婿的公公进入夫男会——否则夫男会就不能算是全体男人的联合会了。
而且,客观地讲,也不是所有打女婿的公公都是“坏”的。听那些小夫郎说,在丘阳大部分的公公都会打女婿,只不过有的打得多,让女婿苦不堪言,而多数的打得少,很多时候还对女婿挺好的。因此秋穆认为,除了身为人都有想要指使别人干活儿而自己清闲的本性之外,大多数的公公和女婿之间没有根本利益上的分歧②,这样的矛盾并不是阶级矛盾。所以对于打女婿的公公,夫男会应该要去联合,而不是排挤。
另一方面,那些打女婿的公公里面,同时也有许多在其他方面受人尊敬的老爷子。就像住在村东片儿的寡夫北山爹,他是丘阳有名的织布能手。抗战的时候他领着好几个男人一起织布、缝布,托民兵队给途径丘阳的八路军送了一批冬衣。然而北山爹也会打女婿。尤其是在张北山参加八路军之后,因为觉得妻主回不来了,北山夫郎就想要偷偷逃回爹家去,结果不成想被北山爹发现,就被狠狠地打了一顿。这事儿丘阳很多人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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