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尽头,那幢养了她十九年、存在记忆里的老房子又浮现在眼前时,她不禁感觉到心头一热。房顶已经落了一层树叶,院子却维持得干干净净,屋檐的三角梅原本就爱开花,如今更加茂盛了。
推开那扇门走进去,她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久违了,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她闭上眼,对即将重温的记忆感到心慌,睁开眼,记忆扑面而来,仿佛花的海洋洗过脸庞。
妈妈,我回来了。妈妈,当年你的良苦用心,你的精心安排,临终托付,还有女儿心中的那个人,被打碎了,因一个任性,全部已经变得徒劳无功。对不起,是女儿的不懂事,才辜负了你的期待。
虽然已经过去三年,屋里的一切却无一丝封尘,显然平时有人常来打扫,至于是何人,不言自明。她怎能忘记?这幢楼的每一个地方都充满了他曾经入住的回忆,依然像蝙蝠一样在飞来飞去。在那几年的每个晨昏中,他们情同一家,分享了太多的情绪和秘密,其中有甜豆浆也有苦菜花。
在那里,是吃饭的客厅,他总是把好营养留给她,他在艰难时严肃又古板,连吃饭的时候都在想事,不会主动挑起话题,不过这仍旧叫她觉得安心。而在生活逐渐安定之后,他反而变得十分的淘气。
还有,停电的那天夜里,她曾感动地搂着他索吻,他身子战栗,却仍克制,想将那个吻延期到以后,如果不是在她退学之前,他们还有个美好的夜晚,这个吻几乎将遥遥无期,在无数个夜里留下心跳。
在那里,他曾经为了她庆祝考上理想中的大学,那一天,他是真的激动,满满都是遮不住的骄傲。他已经为她构想了美好未来,搭建了幸福城堡,她最终却大意打碎了他的梦,也打碎了自己的。
在那里,他们曾经一起拯救过一只坠落的伤鹰,那是他们最艰难的时期,仍充当可怜生物的救主。连那样的时期都度过了,她想,为何最终他们却什么也没有留下。还能为何?还不都是因为她。
当她走进了母亲的卧室,看到桌上母亲的相框时,种种的情绪像江河一样奔涌,她再也控制不住,滚烫的泪水涌上了眼眶,如同倾诉她三年的心伤。
肚子突然感到阵阵抽痛,她贴着一个墙脚蹲下来。
这时,她听到外面院子里传来一个锁车的声音,紧接着,有人走了进来,她赶紧停止了哭声,警觉地竖起耳朵仔细倾听,隐隐的期待让她乱了心。
脚步声进屋后,有几秒钟戛然而止,似乎感觉到有人无预警地闯入过,在观察谁是那不速之客。接着,他开始进入每个房间,认真地检查一切,仿佛一切都已经封印在他的记忆中,牵动全身。
最后,他来到筱闹钟所在那个房间,站在门口,突然他悲叹一声:“闹闹,你快回来吧,我好想你。”
筱闹钟心潮中涌动万千,泪水忍不住又回到眼眶,她正要站起来,却突然听见他的脚步声走开了。
筱闹钟慌忙地走了出去,这时,就看见他站在厅堂中,转过身,看着她,眼底有美丽的星光浮动。
有好长时间,他一直凝望着她,仿佛人已麻木,脸上的表情是愕然、是失神、是激动更是惊喜。
墙壁角落的两只小老鼠,不知道怎么也受了感染,在模仿人类表演偶像剧,催泪的演技堪比琼瑶剧。
那只三岁大的小白扬起脖颈,迈着踢踏的舞步,向那只四岁大的小黑飞奔过去,眼角泪花横溢。
四岁大的小黑握着三岁大的小白的亲爱滴前爪,情深深雨蒙蒙地凝望着她滴大眼眸,无语凝噎。
三岁大的小白温油滴抚摸着四岁大的小黑那肉乎乎的脸颊,说出了一句发自肺腑的表白:“吱~”
她的意思就是说:“欧巴,你瘦了,瘦得像只老鼠。”
四岁大的小黑点头点头点头:“这都是因为思念一果银,导致衣带渐宽,以及最近的奶酪不好偷。”
三岁大的小白摇头摇头摇头:“你可千万表为了我而这么虐待自己口牙,我只是一果平凡滴女子。”
四岁大的小黑摇头摇头摇头:“不,请表酱紫说,在我滴心目中,你永远那么可爱,就像一只猫。”
三岁大的小白背过脸庞:“哥哥请你表再说这种小语种语言,我父母已经帮我订了亲,他的名字在今年不服撕排行榜上,在哈默巷的好几户人家里都有洞产,人称土耗。”
四岁大的小黑瞬间学马景涛失控,使劲地摇晃三岁大的小白肉身,说:“可我才是你滴真爱口牙!”
三岁大的小白双眼一闭:“与其说爱我,不如吻我。”
四岁大的小黑搂住三岁大的小白的腰杆,哔啾~一个湿漉漉的法式深吻,那口臭差点让她昏过去。
“闹闹?”在僵住许久后,益母草终于说出了声音。
“闹闹,是你吗?”他又说,眼角滑落两颗泪珠。
这时,他又走近她细看,似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眼泪哗啦啦,如同雨檐:“闹闹,真的是你回来了。”
筱闹钟感到喜悦又惊慌,什么样的克制也挡不住听到他的呼唤时的激动,她轻轻喊了一声:“小母。”
听到熟悉的称呼和嗓音,益母草胸中的雪山崩了,所有的情绪瞬间失了控,脆弱与思念都显露无遗。
他走上前紧紧地搂住她,一只手搭在她的后背上,不停拍打着,像个伤透了心的老奶奶呜咽起来:“你怎么可以这么没良心,一声不响地离开那么久,你让我等得好苦,我快要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
筱闹钟也不禁痛哭起来,满怀歉疚,向着他道歉:“对不起,都怪我太自私,其实我一直都很想念你。我以为你出了事,很担心你,我不会再离开了。”
两人抱着哭了许多才停,然后又忽然地相视而笑,仿佛雨过天晴时,花骨朵舒展懒腰,打开花伞。
“公司着火时,我差一点出事,后来,我突然想,不如将计就计,躲起来,让外界误以为我受伤了,其实,我一切都好好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回来,我没想到你会那么快就得知消息,真让我惊喜。”
那天益母草在危急关头,把一起被困在火海的小少年首先送出天窗之后,小鲜肉反手锁住了天窗,益母草起初感到很惊讶,后来,小鲜肉出了大楼,却又带领了一批人返回,从楼道里破门灭火救人,幸亏解救得及时,否则益母草恐怕早烧成灰烬。
原来,那天小鲜肉并不是一个人到公司偷机密,屋顶上还有几个黑社会,每一个都持刀守候着他。他算是他们的任务老大,帮他们犯罪,分些薄利,其实因为他是未成年人,如果被抓到判刑比较轻。如果益母草也攀出天窗,显然会立即变成刀下鬼,所以,小鲜肉的“负义”,恰恰是为了保护益母草,等到他和黑社会分了手,急忙呼求周边的人救火,后来,消防也很快赶来,一场火灾没有人命伤亡。
益母草和筱闹钟互诉了三年来各自经历的种种,都叹息彼此思念的契合,白白浪费了分离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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