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个点给对方打电话,顾宇锋不方便的原因只有可能是——
邵彦东跟对方在同一个房间。
这种可能性闯入脑海的瞬间,骆迁感到自己整个掌心慢慢开始浸染冷汗。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下意识也压低声线,似乎生怕自己的声音从顾宇锋不算隔音的手机泄露而出,被跟对方同房间的某个男人认出:“我这边在处理一个案件,有个特殊地点需要你帮忙提供点资料。”
“好你等我一下。”
骆迁听到顾宇锋沉闷的步履声,随后是一阵关门响动。
意识到也许对方回了自己房间,骆迁等了一会儿,对方才再次开口。
这回,顾宇锋的音色听上去正常了许多:“小骆?”
“嗯。”
“处理案件?”对方语气缓和了一些,“你已经找到工作了?”
“谢你了。”骆迁浅笑,“华越效率挺高,帮我找了几个面试机会。”
“挺好。”顾宇锋点头,“H城这地方,你在哪家事务所?”
“剑星。”
“——剑星?”顾宇锋似乎也有些意外,他滞顿了一会儿,缓缓接上,“哥们儿,可以啊。”
“这地方——有这么神?”骆迁苦笑。
“有。”顾宇锋毫不掩饰。
“既然这么好,你为什么不来?”骆迁调侃。
顾宇锋玩笑着说:“像哥这么要面子的,懒得跟那家伙争锋。”
“是争不过?”骆迁问得很耿直,但对面顾宇锋却立刻觉察出对方的逗弄意味。
“一山不容二虎知道不?”顾宇锋耸肩,“与其跟他杀个你死我活争那么点客户资源,不如各自在不同城市发展,逍遥自在。”
“所以你也认识应总?”
“应——总?”顾宇锋笑,“这小子现在自诩‘应总’了?可以可以,这不要脸精神在发扬光大的道路上裸奔得相当彻底啊。”
骆迁忍不住抿起唇。
随后骆迁向顾宇锋询问了自己需要的地点资料,顾宇锋帮他搞定后,两个男人又陷入了沉默境地。
正当顾宇锋开始寻找话题时,他听到对面男人有些犹豫的声线。
“宇锋,最近……他怎么样?”
知道对方口中的“他”是指邵彦东,顾宇锋苦笑了一下,长长叹了口气。
不知道该怎么跟骆迁形容邵彦东近期的状态,顾宇锋考虑着最委婉的说法,开口:“你是要问他的事业还是个人情绪?”
“……都有。”
“事业方面发展还好,听他朋友秦晴说老邵在公司处理难题可谓是披荆斩棘。”顿了顿,顾宇锋揉着发,疲惫道,“个人情绪方面?呵,你要听实话么。”
“嗯。”
“实话就是,他现在的情绪简直就是一坨烂泥。”
“……”
“你应该知道他的。表面功夫装得有模有样,但实际就是不能在他面前提你。任何跟你相关的,都不行。不能提你名字,不能放能让他想起你的歌,不能走你们以前走的路,不能去你们以前吃饭的地方……太多了。我特么都觉得再过段时间,他可能都觉得没办法呼吸以前跟你一起呼吸的空气。”
“……”
“骆迁,你记得我之前问过你会不会后悔么。”
“记得。”
“你说你会后悔。是,没错,这事情要我也会后悔。但重点是你当初离开是觉得没有你的干预他会过得更好不是么,但至少现在在我看来,他现在的样子是我见过前所未有的糟。糟透了。如果你在他身边,就算他家人唾弃他,社会唾弃他,他还有你。他在乎的人在他身边就足够让他战胜所有,毫不惧怕。但现在呢,他拥有的全都是他不想要的,那即便他在所谓的正轨上,他还是恐惧的,脆弱的,可以被轻易打败的。”
“……”
“骆迁,你是他的弱点,但这不代表你走了你就不再是他弱点了懂么。”语气异常严肃,顾宇锋苦涩道,“你这辈子,都会是他的弱点。你在不在,你都是。如果你在他身边,他觉得他能保护他的弱点,但现在你走了,他就很茫然很混沌,他找不到方向,像个丢魂的——”
“够了宇锋,我知道……”不想再听顾宇锋的话,骆迁捏着手机的手都有些颤,“我给你打这个电话不是为了让你跟我分析当初那个选择的利弊。”
“……”
“选择已经做了,不能回头了。”骆迁咬牙,“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但这世上有人心和真爱。”
“真爱?”一声叹笑,骆迁道,“就算有真爱,抵过现实的又有多少?嗯?”
言毕,骆迁没再等顾宇锋回应便挂断了电话。
就仿佛对方再多说一个字,就会让他勉强坚定的心从根基动摇。
昏暗灯光下,他孤身一人坐在椅子上,躬身向前,将手机抵在额角一动不动,像死人一般挺了许久才突然爆发地一冲而起,一脚将身后椅子踹飞。
那椅子惨叫着撞上对面墙壁,重重在上面留下划痕。
几乎将掌心手机壳捏碎,骆迁颓丧地看着那墙面,忽的发出一声惨烈而短暂的自嘲笑。
这世上有太多的对错,他以为自己选择的“对”便是对邵彦东和自己负责的。
但此刻这种煎熬的挫败感和痛楚感却让他感觉他选错了路。
错到极点。
像是要戒毒般,毒瘾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发作。
他再次意识到邵彦东就是他的瘾。
——这辈子都不可能戒掉。
☆、暖冰05
应酒歌回到公寓时已经将近晚间十点。
下午跟两个客户讨论案件情况讨论了很久,几乎炸断了他余下的所有振奋神经。
进屋便疲惫地揪开领口,他略带烦躁地将那软塌塌的领带扔在沙发扶手上便转身拐进洗手间。
期间洗脸时手机响,他撑着洗手池沿不耐烦地搭眼一看,但捕捉到手机面上的名字时,他不顾手上水滴,径直划开锁屏接听:“小徐。”
听着那边人跟他汇报情况,扯过毛巾擦脸的应酒歌动作一点点慢下来。
像是有什么管子往他神经一点点灌注水泥,他几乎能感到自己每根神经一点点凝结起来的厚重感。
等那边汇报完,应酒歌还没有反应过来,机械地拿着毛巾,直到那边人提醒他才反应过来。
“嗯,好,我知道了。”挂断电话,应酒歌草草将毛巾扔在洗手池沿,伸手撸了把脸,抬头看着洗手池镜面中自己那张苍白不堪的脸。
——对,应总,关于您要调查的邵先生,他本人的具体住房地点和个人联系方式我都给您发邮箱了,至于对方个人近况,健康方面不太理想,前段时间刚截肢,有待调养;其余更详细的情感方面,邵先生大学毕业后先后交往过几个女朋友,最近一个分手的是男人,但因为跟这位男性|交往时间不长,总体性向分析偏正常,不排除有双性恋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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