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我两级。
这次我周岁十岁,林炎十一岁。
可是我们两个的生日在腊月份,比较虚,按照当地的习俗,我们要虚两岁。
所以我就算满十二岁,林炎十三。
我又开始适应新的环境,学校同学,老师,还有,新的家庭。
我从来都知道,寄人篱下的滋味并不好受。
可是,除了曾经在二姨家遭受过无端的罚跪,还没有成功。
我不知道家暴两个字怎么写?这个概念对我来说很陌生。
可是在大爹家,这该是常态。
他家是做粮食生意的。
打面,打谷物,倒卖粮食。
大爹和大妈,每天早上的时候会把机器从面房里拖出来,然后一天的噪音就开始了。
机器的轰鸣声,人说话的大吼声,叫骂声。
因为面粉,还有那些谷物碾碎的尘灰,他们夫妻两个每天都蓬头垢面的。
老妈是那种很爱干净的人,所以我记忆里,在老家无论她再苦再累再忙,家里的桌子什么的也都擦得干干净净的。
所以我是第一次看到,有这样到处堆满了杂物和污垢的家庭。
尽管他们家的房子,在我所经历的家庭中应该是最好的了。
二层的洋房,一大片院子,房后还种着樱桃树。
院门面对着大马路。
可是大爹家的环境,还是让人有些吃不消。
在这里就要说明一下了。
虽然,我和林炎这些年,被迫碾转于各个家庭。
但是老妈一直都把我们当成珠宝一样养着,哪怕家里再穷再忙,我和林炎从来不会自己洗头,洗澡,更别提做饭刷碗这些家务什么的了。
哪怕是在大舅和二姨家,老妈在走之前也会详细交代。
如果她在家的时候,我和林炎甚至连路都不用走,放学的时候她会背一个抱一个。
我记得小的时候,别的小孩子下雨时候的第一反应就是撑着伞赶快回家,可是我和林炎只会眼巴巴的站在学校门口,等着老妈来接。
不会自己洗脸刷牙,洗脚,盛饭。真正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扛。
我们算是穷苦人家,被呵护长大的。
所以,当我第一次被大爹家的女儿指使着洗碗的时候,我整个人是茫然的。
洗碗,这样陌生的事儿。
不仅如此,还要做饭,端菜,自己洗衣服洗头洗澡。
这些年力所能及的事,因为老妈不在身边,我和林炎,其实都多少能够自理了。
可是再多的就没有了。
所以,当我被这个大我五六岁的姐姐指使着做这做那的时候,没有父母的庇佑。
我只能尝试着。
我打碎了一只碗。
然后被罚,不能吃饭。
碗太滑了,我不知道厨房的洗洁精放在哪里?
其实那时候我根本都不知道,有洗洁精这种东西。
然后是那种老式的压面机,需要用力搅的那种,我个子比较矮,然后力气也小。
每一次压面机的轮子到最高点的时候,我几乎都是蹦起来的,然后整个人用手腕的力气将整个身体的重量挂在那个手柄上拼命的往下压。
第一次压面的时候,我的手上磨出了许多血泡。
疼,可是没有人在意这个,慢慢的,我觉得好像在意这种情绪也有些多余。
端菜对我来说其实不难,虽然大爹家吃饭都是用那种陶瓷的大盆儿。
可是因为太烫,他们家吃饭的时候又在二楼。
我有一次端菜的时候,手被灼烧得实在太疼了,我就忍不住想把那个陶瓷的菜盆放到楼梯上搁一会儿,没想到没搁好,刚烧好的菜就这样打碎了,兜了我一身,我被烫的几乎蹦起来。
那顿饭没有菜吃。
大爹忙完之后看着锅里白白的面条,愤怒地冲过来。
我第一次挨了打。
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
当然,连白饭也没得吃。
暴力是个很奇怪的东西,我不知道暴力痛快在何处?但大爹好像喜欢用暴力彰显他在这个家里的地位。
他的儿女,他的老婆,都是被打怕了的。
现在轮到我。
惟有林炎,他像一个小瓷人一样,脸上挂着乖巧的笑,安静的坐在那里,哪怕真的犯了错也让人不忍对他怒目相向。
可是就在那一年。
我在遭受无端暴力的同时,迅速的抽条。
林炎大我一岁,可是我比他高了半个脑袋。
一直冲到了我现在的身高,1米61。
自那年之后,我再也没有长过。
无论是身高,长相,还是体重。
好像永远停留在那个懊热的夏天。
我不是个乖孩子。
因为我会反抗。
不论是谁。
大人或者小孩,我拒绝所有暴力,尽管我现在正在经受着。
但是我想,哪怕以后我拥有了自己的家庭,我也拒绝任何暴力。
暴力让人恐慌,绝望。
那时候,我心里的那个属于我以后的家里,父母的身影已经开始渐渐淡去。
在大妈每一次用刻薄的话说着:“你爸妈早就忘记你们两个了,早就不要你们了。…”
这种洗脑一样的,话语,往复里。
我渐渐的,模糊了老妈俏丽的身影。
她的毛呢大衣,她红色的唇,还有的漆黑的高跟鞋。
偶尔想起来一次,也是恍如隔世。
林炎上了初二,跟我不在一个学校。
他开始接触更多的人。
以前虽然转学,但我们两个一直是在同一个学校里的,上学一起,下学结伴。
可是现在,每天上下学路上,只有我一个人,穿过那座大桥,踽踽独行。
这是一座老桥,是我上下学的必经之路。
每天傍晚从这里走过,我都会站在桥上,注视着桥下湍急的流水,还有小河边那片杨树林。
看的时间久了,就会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
我甚至想过。
如果不小心掉下去了。
会怎么样呢?
满载货物的大车从桥上呼啸而过,擦过我的身边。
大桥好像剧烈的震动了一下。
我的心里泛起寒意。
林欢。你不能这样。
我最激烈的反抗,大概是大爹的女儿林静,不知道是不是还珠格格看多了,竟然模仿起了容嬷嬷。
从私下里小心的欺负我,变成了明目张胆的拿着长针,光明正大的站在众人面前,将绣花的针从背后扎向我的腰际。
说真的。
很疼。
疼的要死。
那一瞬间,我的脑袋就好像被人刺穿了一样。
全身的神经都在剧烈的跳动。
血液的流速都开始递增。
对于我这种天生虚寒的人来说。
滚烫。疼。是我那一刻所有的感受。
我回过头,看到了林静,扭曲的笑容。
一个胆小鬼。
被自己父亲暴力相向,开始变态的胆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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