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笑着,扬起手。
却被人抓住。
是林静的哥哥,大爹的儿子,林鹏。
在大伯大爹家里,他是我唯一无感的人。
这个时候的林鹏在上大学。
他或许知道,自己的家庭是扭曲的,是不对的。
可是根基根深蒂固的习惯,和常年暴力的阴影,让他不敢多说什么。
这个家里,他是唯一没有欺负过我的人。
但他也没帮过我,就像现在。
“林欢,我代我妹妹说对不起。”林鹏说。
我淡淡的看着他,抽回了我的手。
去院子里的水龙头下面,把每根手指都清洗干净。
这个充满阴影的家里,我想带给我最大的改变就是,我开始变得淡漠,寡情,甚至冷血。
我被摔断了腿。
大爹摔的。
扔沙包一样。
从厨房的灶台,丢到了门外通道的墙壁上。
然后重重地跌回到地上。
没什么感觉了。
在经历了一夜的小黑屋惩罚之后。
我只想好好的睡一觉,疼痛开始有点麻木。
然后我看到了一双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
林炎。
我的哥哥林炎。
这是我长这么大,头一次在林炎脸上看到这么慌乱的表情。
他将我背在自己的背上,面对大伯家无动于衷的一家人。
撒开腿跑了起来。
林炎。
我血脉至亲的哥哥林炎。
对我伸出手的林炎。
“你在害怕?”我惊讶于林炎的紧张,问他,语气里是带着笑意的。
“你别说话!”林炎几乎是吼着喊道。
他背着我跑在老桥上,我在他的背上起伏颠簸。
林炎正在长身体,他太瘦了,肩胛骨垫得我生疼。
“你怕什么?”我问他。
他不说话,只是拼命的跑,拼命的往前跑。
风呼呼的刮着,我搂着林炎的脖子,感受到了手背上,凉凉的眼泪。
“我为什么保护不了你?你为什么不哭?”林炎低吼着,气喘吁吁。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不应该问我。”
“对!”林炎说,恶狠狠的。
我被带到了老桥那头的小诊所,诊所的老头帮我正了骨,又缠好绷带,开了点药。
林炎把他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老头。
我握住他的手,让他收起来,对上他不解的眼神。
“不用,改天我过来,给他也是一样,是吧老头?”我眨眨眼。
老头笑了笑点点头。
林炎有些莫名。
我跟老头打了招呼之后,就带着林炎走了。
他搀扶着我,我单腿跳。
因为林炎刚才跑过来,到现在气儿都没喘匀。
要知道,这条老桥,至少有两公里。
我忍不住想,一直想笑,笑得停不下来。
林炎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大概觉得我有病。
“那些钱你怎么给人家?”林炎问我。
我笑而不语。
那老头,是我放学的时候不想回大爹家的时候,就拖着时间,在桥这边儿,看一帮老头搁那儿下棋。
次数多了,慢慢混个脸熟,偶尔说几句话,倒是处得不错。
在陌生人面前,特别是没有恶意的陌生人面前,我的性格,还是相当活泼讨人喜欢的。
带着点痞气,那老头说。
“你不用操心钱的事,我有办法。”我对林炎说。
这附近有个钒矿还有个钢铁厂,管得不严,每天铁厂里面都会倒出很多废铁在附近的石料堆上。
那时候铁块还是挺值钱的,去扒拉点儿就能卖不少钱,不过你得跟许多人哄抢。
很多时候,学校要交一些零碎的钱,数目只要不大,我懒得问大爹要钱,都是用这个办法,自己弥补那些窟窿。
比起为了那些老爸老妈寄给大爹的我们的抚养费,跟他对峙,我情愿自己瘸着脚去扒拉那些高温的铁矿。
就当是为我,可怜的自尊心买单吧!
长这么大,这么多年,这大概是林炎第一次尽到做哥哥的义务。
我很感动,又忍不住想乐。
林炎被我笑的撒手不管,自顾自地往前走,我在后面蹦着,蹦了一会我就累了,坐在路边树下的一个大石墩上。
然后林炎又掉头回来,没好气的,扶着我。
这是我和林炎故事的开始。
那一天,黄昏渐近,夕阳正好。
因为脚受伤,我又不想请假呆到家里,所以每天,林炎都开始起很早,并且叫我起床。
先将我送到学校,再飞快的赶去自己的学校。
因为两个学校在两头方向。
所以那段时间,也算是相当的兵荒马乱了。
我的心被泡的酸胀不堪,大概是头一次感受到,这种来自血缘,和温情的亲近。
说真的,那时候我十分担心,自己有时候会忍不住哭出来,那多丢人。
还好我没有。
我和林炎的兄妹情谊中,受伤的那段时间,是我们,最初最亲近的时候了。
脚好一点的时候,日子又恢复了日常。
因为林炎,我慢慢对日子有了期待。
很奇怪的感觉。
可是这就像有一个人,她饿了很多年,突然有一块美味的点心放在她面前,虽然不知道是谁拿来的,出自何处,却忍不住留恋那些香甜。
就像饿狼盯住了自己的羔羊。
目光里,心里,全是贪恋。
连我在社会上的哥们,都开始嘲笑我。
“开始像个小娘们了呀!”他们说,带着大笑。
我上学倒是一直都不怎么费劲,成绩排在班里前面,但是有个怪毛病,就是不喜欢跟成绩好的学生玩,反而是班里学习差的,然后我觉得感觉还不错的男生,玩的挺好。
主要原因是在有一次,因为放学没有跟一个女孩同路,就被人哭哭啼啼抱怨了一路,搞得我对女生,有点发怵。
尽管我本身就是一个女的,还有点儿女权主义。
☆、第四章
离大爹家不远的地方,有一对儿兄弟。
安勇和安猛。
这兄弟两个上学跟打酱油一样,在大爹所在这一片儿,名声很差。
主要是因为他们家有一个赌鬼父亲,还有一个做□□的母亲。
我见过他俩的母亲,一个很漂亮的女人,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笑,很温柔。
偶尔会带着伤,是她老公打的。
我问她:“你这么漂亮,却这样糟蹋自己,有意思吗?”
她说:“他不发疯的时候,对我很好。”
女人的眼睛里有着亮晶晶的光芒,我一方面为她感到委屈,另一方面却很迷茫。
我对自己说,哪怕以后我再喜欢一个人,如果他敢对我有一分暴力,我一定转头就走,绝不给他任何妥协的机会,哪会容他一直欺负我?
现在看来还是太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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