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说他一直在走,可是总也走不到头,一直到天朦朦亮,他才看清自己是在围着一座坟头走了一晚上,坟周围的野草都踏平了,形成了一条不到两尺宽的小道。
爷爷说那是有鬼在前面引着他走,从那以后,他就信鬼打墙的故事了,并且言之凿凿,苏建军记得爷爷在板凳上敲打着旱烟袋锅,一边敲一边给他讲。
苏建军不信,在荒郊野岭的农村,编排点这样的故事不稀奇,这是在人群密集的城市,怎么可能?真要有鬼,早让汽车尾气熏跑了,况且,他爷爷不识字,比较爷爷,他可算是个有文化的人。
怎么办呢?苏建军停下来,对着那团白光探究,他掉头往回走,没想到这一回头,他惊得身上出了一层冷汗,后面也有白光!他娘!苏建军心里骂了一句,这才真切感到了害怕,他站在原地偷眼四处看了一下,发现树林的周围都有同样的白光,怪不得,刚才还纳闷,就那么一点光怎么就照得那么亮,整个树林好像是被一个巨大的光团包围着。
这下坏了,真有鬼看上他了?
重新倒回这么多年,哪有这么平白无故的好事,看来是来索命来了。
苏建军站在那里进退两难,动也不敢动,等了半天,没什么异常,腿却站不住了,就地坐了下来。
白色的光线越来越强,从四面八方丝丝缕缕地射进来,像要把树林穿透,苏建军紧张地支棱着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苏建军身体僵硬得像一个雕塑,动弹不得,这时候,他却断断续续地听到了人声,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再使劲听听,的确是有人说话。
这时候,白光已经不见了,均匀摊薄了披在松树林的身上,整个树林笼罩着灰色,像冬日早来的暮色。
苏建军试着站起来,僵硬的关节发出咔咔的声响,他双手扶住腰,吃力的站了起来。
他浑身酸疼,身体像是一张拉不开的老弓,他不敢动,站着等着血液慢慢地循环,这时,更清晰的说话声传过来,还伴着有节奏的噗噗声。
有人跑步,苏建军慢慢仰起僵硬的脖子,看着灰蒙蒙的天幕,突然明白,这是天亮了!
自己两点半出的家门,天亮得五六点钟,自己在公园里坐了三个小时?
你娘!
顺顺自己在家待了一夜!
苏建军抬腿就走,腿麻脚麻一步出去像踩到泥潭里,一个趔趄摔在地上。
你娘!苏建军坐在地上着急地敲打自己没知觉的腿,顺顺醒了要是发现家里没人,还不吓坏了?门没反锁,不会跑到外面去吧!
说不定郑南已经回家了,两个女人不会打一晚上吧!神经病!离婚是她提的,还有啥不得劲的?连孩子都不管,闹腾个屁!
败家娘们儿!
☆、第二十三章 穿来穿去
果然不出苏建军所料,他就在树林的边缘,和公园外的马路隔了不过十米左右的距离。
出了公园,苏建军三步并作两步往家赶,马路上零星有早起晨练的人,偶尔有车驶过,奇怪的是,这么近的距离,这么长的时间,苏建军连一声车响都没听见。
进了小区,苏建军直奔自家的单元,掏钥匙打开单元门的门锁,迎面碰上一个小跑着下楼的小伙子,小伙子看见苏建军热情地打招呼:“苏叔,早!”
苏建军赶紧说:“早!早!”一边说一边纳闷是谁,小伙子的眉眼有些眼熟,可想不起来是谁。
苏建军顾不得多想,快步跑上楼,到了自家门口,已经累得大口喘粗气了,他掏出钥匙开门进去,顾不得换鞋,直奔顺顺的卧室。
郑南从卧室跑出来,迎面撞上苏建军。
一时间,苏建军和郑南都愣在那里,谁也没有说话。
郑南在家里!
可是这个郑南不是昨晚坐在床上和他吵架的郑南,吵架的郑南是烫过的长头发,站在面前的这个却是直直的短发,可能刚起来的缘故,头发蓬乱。
半夜去理发了?
苏建军茫然地想,可是,头发下面那张脸也有些浮肿,眉眼是郑南,可看着又说不出哪里不像。
“苏建军!”郑南一声厉喝,把苏建军散乱的心思一下子集中起来,“你上哪去了!”
“我……我去找你去了。”苏建军木然答道。
郑南瞪着他,苏建军看着大颗大颗的眼泪从郑南的眼里流出来。
苏建军有些不知所措,就在这时,从对面卧室走出一个人,把苏建军彻底钉死在那里。
身高一米七的苏顺顺从对面卧室里走了出来,看到苏建军,喊了一声爸,一下子扑了过来,抬手搂住苏建军的脖子哭出声来:“您上哪儿爸?”
顺顺的头发蹭着苏建军的脸颊,弥漫着一股洗发水的香气,这香气既真实又熟悉,这是怎么了?苏建军在心里暗暗地想。
顺顺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爸,您这几天上哪儿了?我和我妈担心死了,到处找不着你!”
“我……出去走了走。”
“您怎么也不和我们说一声。”
“这几天?你是说……几天了?”苏建军犹疑着,看着眼前的女儿,“你……是顺顺?”
顺顺惊异地看着苏建军:“爸,您怎么了?”她回头去看郑南,好像她有答案。
郑南走过来,拉住苏建军的袖管,让他面向自己,声音柔和下来,好像怕吓着他,“建军,看着我,你怎么了,你不认识她了?你再看看她是谁?”
苏建军没有看顺顺,而是直直的看着眼前的郑南,眼前的郑南和昨晚坐在床上涂抹乳液的郑南相去甚远,昨晚的郑南虽然咄咄逼人,可是皮肤紧致,溜光水滑,眼前的郑南明显老了,脸有些浮肿而且眼角皱纹丛生,削短的头发里面明显夹杂着根根白发,标准的一个中老年妇女的样子。
因为有过一次神秘的穿越经验,苏建军在这一刻很快反应过来,他,不在十几年前了,可是,这是在哪儿?
因为吕梅的事,他和郑南早就离婚了,郑南怎么还会找自己?还住在一起?刚才在楼梯上喊他叔叔的小伙子,不知道是谁家邻居长大的小孩,大概因为小时候见过才会觉得眉眼熟悉,可是,小伙子认识他,说明他确实住在这里。
“建军。”郑南叫他,把他纷乱的思绪喊了回来。
“嗯。”苏建军答应一声,集中精神,看着郑南和顺顺。
眼泪从郑南的眼角流出来,浸润了细碎的皱纹,顺着鼻梁的一侧流了下来,“建军,你……来,先到床上去躺一会儿,我去做饭,放心,没事。”
郑南扶着苏建军往卧室走,顺顺也悄无声息地过来搀住苏建军的另一只胳膊,仿佛在侍候一个垂死的病人,苏建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顺从地在床上躺下来,郑南拉过被子的一角给他搭在身上。
“先睡会儿,做好了饭我叫你。”郑南一边说一边弯腰把苏建军脚上的鞋脱了下来。“顺顺,你去给你吕姨打个电话,说你爸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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