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包子做得还算不错。
……
前面也提到了,越晨光这孩子轴,平时什么都爱较真。于是,非常锲而不舍地发短信:那其实是饺子,我做的。
我做的。
精通人类语言学的,大抵看到这句话,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想法。
那其实是我做的饺子。
那饺子其实是我做的。
那其实是饺子,我做的。
由“我做的”这放在后面侧重的三个字可以看出,宁太太这时心情有多沮丧以及带一些无地自容的羞愧。
咳咳,那啥,宁大少向来宠宁太太宠到了极致。旁人看了,只道是,看吧,口不择言吧,伤了你家媳妇儿的玻璃心吧,看你怎么收拾烂摊子!却不料,宁大少平时压迫员工手段强大到了极致,连说假话也能面不改色到了极致。
于是,回之:原来如此,我说怎么长得这么像饺子。不错,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
越晨光无话可说了,放下手机,等吃。
终于,一桌子的饺子,煎的,蒸的,煮的,一应俱全。
三人吃起来,不甚欢喜。
过后,涂锦在厨房冲刷碗筷,双手浸泡水中,笑:“记得当年好像谁说的,此生唯一愿望最平凡,贤妻良母,如花美眷。”
当年?原来,我们已经如此迅速地老去,用得上“当年”这样一个词。
客厅外,等离子电视机的音量开得很大,时不时,传来夸张至极的笑声,电视里的,还有坐在沙发上专注看着电视的庄囹的笑声。
话说当年,也如这般。话说此年。却缺了那个说“贤妻良母,如花美眷”的人。
这是上天的考验,秦青藜。我要到哪里找你。
我并不聪明,世界也并不像童话。所以,我猜不透你的心思,也不知道,要从何找起。
有什么地方是值得怀念的?每个人的记忆储存不一样,回忆自然也不一样。这就是现实的悲哀。
对了,学校。大学。
曾经那里有很多很多朋友。
第二天,越晨光来到W大,那时,约摸是过年,大学空得寂静。走过凉亭,走过竹园,走过……宿舍楼。终究,哪里都找不到。
有时候,以为自己已经看得很清楚。看得清世事本质,其实,都是自己在以为。
越晨光拨通电话,等待接通的声音,却果不其然,是空号……
人事已过,又怎么会不换手机号码?就算事隔多年,自己还记得,亦是于事无补,于事无补……
挂断,再按键。一阵恍惚,还来不及后悔,手机已是接通。
电话的那边,给予了她适时的沉默。越晨光把拐杖放到一边,落雪点在长发,她把手靠进嘴唇,呼一口气,出来,化作看得见的薄雾。良久,才说:“阿唯,我想找到我很久很久以前就不要了的一个朋友,可是,我不知道她在哪里。我以为我可以在我们曾经一起度过最美好的时光的地方找得到她。可是……”她说:“可是,没有。我要去哪里找她?”
她的嗓音带着隐忍的哭腔,还有……无助。
我要去哪里找她?
这样的疑问她需要有人告诉她。
然后,人海茫茫间想到了你……
宁唯拿着手机,放下手中的钢笔,长身而立。彼时,陈列早已带着开会的高层离开了会议室。
走到明亮的落地窗前,居高临下的高度,静静地看着窗以外的世界。看着九十五楼高层以下的有点点落雪飘落的繁华世界。新年伊始,远在国外,却意外地得以与她隔着两个国度共赏一场雪的盛宴。
新年前夕,他明白自己无法伴在她左右,便放她回去,回去她分分秒秒,切切念念着的过去。这样的任性,对于她,他还是有能力顾全的。他允许她有一个自己独舞的世界,而不是,时时刻刻都要□□在自己面前。正如他先前所承诺的,自由可以给她,道歉可以给她,但是,余下的一切,爱也好,恨也好都得留给自己。
梧桐一落是飞秋,博得红玉欢喜弄,知不知?
终究,如今看来,欢喜不敌忧。
他开口:“也许,她就在某一个地方等着你。那个地方也是拥有最美好时光的地方,只是,太重要了,所以你暂时还想不起来。”
“太重要……”越晨光看着人来人往,呢喃道。
“人类把一件事,一个地方,或者一个人看待得太重要。重要到不知如何摆放,不敢放进心房,只能时时刻刻,悬在掌心,一直握着,一直握着……到了某个时候,他们会忘了手中握着的是什么。但是,总会想起来的,因为,最重要的,一直在手心,没有丢过。”
最重要的地方……
一直悬在自己手心的地方……
崇鞅山,槿花树。还有,他们最美好的时光。
越晨光轻笑,低头扶额,顷刻间,泪水簌簌而落。
自己怎么会忘了呢?
来到崇鞅山山顶时,已是接近黄昏之色,雪落了一肩,顾不得拂。脚踝处隐隐作痛亦顾不得去理。
槿花树下,秦青藜坐在地上,看着山下的风景,将手中的照片缓缓地送出去……
手一松,照片被风吹起,纷纷扬扬,伴着落雪,一点一点地被带离触不可及的地方。她转过头来看着晨光,发丝摇摇飘飘,小小的脸若隐若现。
越晨光不得不承认,这一刻的秦青藜很是漂亮,漂亮得一塌糊涂。
时光摧毁的惊艳。也许自己该相信,还有一些事,是可以亘古不变的。比如,信仰。比如,爱恨始末。
“你来找我?找我做什么?可怜我?或是,为庄囹出一口气?”秦青藜继续拿着放在红色的小小的本子,打开,从中撕开。然后,散落。
那是结婚证书。
有情人一辈子不离不弃的象征。
新年伊始,人们的喜悦不断,于是,烟花不断。
越晨光拿下颈间的针织围巾,一点一点地围在秦青藜修长的颈脖,不受寒风吹袭。
而后,越晨光说:“我并没有可怜谁的意思,我只是来找一个我很多年前就丢弃了的朋友,不行么?”
不行么?
秦青藜的眼泪夺眶而出,哽咽的声音有些像任性的小孩,她俯身靠在晨光的肩膀上,她说:“越晨光你真是太可恨了。”
真的,怎么就那么可恨呢?
你以为你说一句朋友我就原谅你了么?
我可记得清清楚楚,当年你知道我跟沈兼尘走到一起后,就这么打了我一巴掌呢!
你从来不知道,女人是最记恨的。
谁会像你一样?永远都不会去计较谁伤害了谁……
所谓的成熟,心性上的成熟,就是要学会宽恕。
年少轻狂的岁月,不屑于人类的群居,要各自为生。如今却变得想要任性也再难。不像以前,以前的他们可以轻易地爬上崇鞅山,不受拘束,露宿山野,任性至极,却也快乐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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