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回头,果然看见宋女士撑着把雨伞走近。她赶紧上前两步扶着母亲走到屋檐下。
宋女士的眼睛却不看梅香,反而一直上下打量叶辅。
叶辅非常绅士的主动问候:“您好!”
宋女士立刻笑眯了双眼,说:“您好!哎呀,早知道梅香是在和朋友喝咖啡我就不来了。”
梅香赶紧拦住母亲:“妈,叶先生和这家店的老板娘是朋友,刚才是想要把雨伞借给我用。”
宋女士一腔热情还没来得及展现就被梅香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她眨眨眼睛想要弄明白状况。梅香却已经把手里的雨伞递还叶辅,说了声“再见”后就半推半抱的和宋女士重新走进雨里。
叶辅握着手里的雨伞,视线滞留在梅香的背影上,眉头皱得更紧了,心头那股奇怪的感觉始终萦绕不去。
“人家已经走远了,你再看也没用。” 蓝佳梦看着叶辅的样子忍不住酸溜溜的说。
叶辅没有理会蓝佳梦的酸气,问道:“你认识她吗?她给我的感觉有些熟悉,可偏偏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见过,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感觉。”
蓝佳梦脸色一变,赶紧说道:“有什么奇怪,也许是因为长相比较大众化吧。我自己也经常会遇到一些人感觉熟悉呢,其实就是一种幻觉。”
叶辅没接话,他心里非常清楚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他抬头望着漫天大雨,自言自语说道:“台北现在也是雨季,大概再过半个月就会放晴。”
☆、老照片
回到家之后宋女士转着弯儿的找机会打听叶辅的情况,都被梅香以“不知道”三个字挡了回去。她是真的不知道,可宋女士却不相信。
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饭桌上实在是避无可避。梅香深叹一口气,无奈的说:“妈,我真的不知道,我跟叶先生真的只是一面之缘而已。倒是咖啡厅那个老板娘和他是朋友,你的这些问题我不知道但是她肯定都知道。要不我明天替您问问?”
宋女士几乎要被这个消息砸晕了,好半晌才说道:“怎么好男人都被别人先下手了!你呀你,天天喝咖啡钱都不知道花掉多少,也没见你在咖啡厅捡到一个。”
“那有什么办法,我是去喝咖啡的又不是去卖咖啡的,”梅香咬着筷子说,“我要是咖啡厅的老板娘我就专门给帅哥免单,今天免一个明天免一个,一来二去的就……”
梅香话还没说完宋女士已经扬手作势要打她。梅香赶紧把筷子从嘴里拿出来,一本正经的吃饭。
宋女士突然放下饭碗,她想起了自己的婆婆也就是梅香的奶奶——张静娴。她叹了口气,对梅香说:“你小时候啊,这么大点儿的时候,”宋女士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两只手比划了一个长度,接着说,“你奶奶就把你抱在怀里,絮絮叨叨的跟你说话。你还记得吧?”
梅香点点头,又摇摇头。奶奶和她说话她当然记得,可是宋女士两只手划出来的长度不比小猫大多少,那么小的时候的事情她可就不知道了。
宋女士懒得计较梅香的矛盾,自顾自往下说,“我有好几次故意站在后面偷听,发现她好像是在讲故事又好像不是,反正我听不太明白。你听明白了吗?”
梅香想起奶奶,心情有些低落,说:“长大以后就记得了,太小的时候是不记得的。”
“那就是三岁了。”宋女士说,“你记事早,三岁就记事了。从三岁到十岁,一直是你奶奶教育你。你奶奶呀,在咱们老家是出了名的异类,我那时年轻不懂事还觉得她好笑,现在想想,你要是能学着她一半我就知足了。”
梅香问:“还学什么,你们不是一直都说我像奶奶么。”
宋女士说:“你从小就主意正,我管不了你了,你就学你奶奶吧。她要强了一辈子、苦了一辈子,可也自在了一辈子,不管什么时候脊梁骨都是直的。你不学她吃苦,只学她自在吧。”
是的,张静娴哪怕一把年纪了腰背也挺得直直的,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永远理直气壮,仿佛全天下的道理都站在她那一边。她经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是“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
这还不算什么,最让人啧啧称奇的是哪怕在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她也是按照自己的意愿过日子,从来不在乎别人的议论。她既能把一分钱掰成两瓣花,也能在高兴的时候三天挥霍完一个月的工资。
张静娴不管和多少老太太站在一起,你一眼就能认出她。不是因为她长得高,张静娴年轻时也才一米六五,老了以后身量缩水还不到一米六;也不是因为她长得漂亮,张静娴一辈子都和“漂亮”两个字不挨边。
张静娴既不高大也不漂亮,可她就是和别人不一样。
她从来不像别的老太太那样挽发髻,她的头发只留到脖颈处,用两根钢丝夹子撇在耳后,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她擦雪花膏,哪怕家里的口粮都断了,她的梳妆台上那个专用的瓷白瓶子里也有雪花膏;她出门前一定要照镜子,用梳子抿一抿头发;她身上的褂子永远要熨烫,裤线更是笔直;她迎来送往说“打扰”、说“告辞”,从来不说“俺们来啦”、“俺们家去啦”;她……
宋女士说着说着脑子里不期然浮现出张静娴嘴唇紧抿、眼睑半垂的倔强样子,忍不住又是摇头又是好笑,梅香想起奶奶的样子也跟着笑了出来。
同一时间,叶辅拒绝了蓝佳梦一起吃晚饭的邀约,独自回到租住的公寓。进屋后他像往常一样伸手按下玄关的壁灯,灯光亮起来时他一边脱下外套顺便抬头看了看对面落地窗上自己的影子。这一系列进门、开灯、脱外套、抬头看窗的动作他每天至少重复一次,但是今天晚上,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叶辅停止挂衣服的动作,出神的望着窗户上映出的自己,脑中豁然开朗——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感觉那位梅小姐似曾相识了!
叶辅难抑心情的激动,他走进客厅拿起座机拨通远在台北的大哥叶雄的电话,顺手把昂贵的外套随便扔在沙发上。
“喂?是叶辅吗?”电话里传来叶雄的声音。
叶辅坐进沙发里,直接问道:“大哥,你记不记得有一张爷爷和两个女子的合影?”
叶雄说:“记得,当年恭叔带回来的,说是爷爷生前最后一张照片。你找到照片上的人了?”
叶辅沉吟了一下,说:“还不确定。只是在北京遇见的一个人,感觉和照片上的女人非常像。”
叶雄立刻问:“像哪一个?怀孕的那个还是……”
“是年纪小的那个。”
“哦,”叶雄稍微有些失落,不过他很快又说,“我明天回老宅把照片拍下来发给你,你在北京多留几天,争取把事情打听清楚。”
“好。”叶辅答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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