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辅说:“我……”
梅香打断他:“哪怕是她最心疼的小孙女发高烧,她也只能一边哭着一遍用白酒给她降温,却没勇气推开门走出去一步。”
叶辅:“我……”
梅香再一次打断他:“她的丈夫为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家里专门腾出一间屋子做厕所。你可知道六十年前有几个人家能把厕所修进屋子里?而且还牵上电灯?”
“对不起!”叶辅终于在梅香短暂的停顿中插话说出了他早该说的话,“对不起,梅香。你不用说了,我知道。我虽然没经历战争但是我能想象得出来张老夫人的坚强、勇敢和她做出的牺牲。我替家祖父谢谢张老夫人!”
梅香眼角忽然滚落下一串泪珠。
叶辅简简单单的两个谢字竟然让她落泪了?
她有些惊讶,伸手摸摸脸上,摊开掌心果然满手湿痕。
梅香看着叶辅,叶辅也一脸惊讶的看着梅香。
随着眼泪的落下,梅香觉得心里轻松许多。
她难以置信的叹了一口气,笑了笑说:“你确实应该代表你祖父说一声谢谢,再道一声抱歉。”
叶辅赶紧说:“是的。我代表兄长真心感谢当年长老夫人对家祖父的仗义援手。”
梅香含笑点头。她很喜欢叶辅用的这个词——仗义援手。有些事有些人有些感情,过去就是过去了。当年的人们尚且不明了自己的心,何况是几十年后的人。而且不管从任何角度梅香都极其不喜欢杨肃,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人,张静娴和梅万城也不至于……
叶辅看见梅香脸色缓和,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但是他最想知道的事要怎么问出口呢?
幸好梅香主动说出来:“我祖母找到杨老先生的尸体后把他埋进了张家墓园,不过受条件限制所以并没有和柳如意合葬。她心里一直觉得亏欠了两人,也曾想要找个机会迁坟重葬,可惜她后来再也没能回奉天,也就是现在的沈阳。”
她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叶辅欲言又止的表情,心里有些失望:“至于明月珏,母环随杨老先生一起下葬,子环则交给了我大姑姑杨美榕。我想,你最想问的就是这两件事,一是杨老先生具体的下葬地点,而是杨美榕的下落。”
叶辅脸色一红:“我们确实非常需要找到这件古物,事关重大。”
梅香摇摇头说:“没关系,本来也是你们家的东西。不过,我想你可能要失望了。”
“为什么?”
梅香说:“二十年前,我大姑姑为了供女儿去美国留学想要集齐字母环卖个高价,特意去沈阳找过张家墓园。她按照祖母说的方位仔细寻访。可惜,六十年前是荒山野岭,六十年后却是一大片公园。不过……”
她说到这里故意停顿,果然叶辅的眼睛随着她的停顿重新燃起了亮度。
梅香心底重重叹了口气,说:“不过,如果你有足够雄厚的人力和财力也不见得没办法可想。”她说着拿起桌子上的便签写下两串联系方式递给叶辅,“上面的是沈阳墓园的位置,下面是我大姑姑的联系方式,她如今正在美国带外孙。”
叶辅接过便签先是逐字念了一遍,得到梅香点头确后,他迫不及待的给便签拍照、发送邮件,然后仔细的收进钱包里。
梅香一言不发,静静的看叶辅做着一系列动作。
叶辅收好钱包后抬头,对梅香说:“谢谢梅小姐提供的信息,希望能找到。”
梅香微笑。
叶辅犹豫了一下,说:“时间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梅香摇头:“不用了,我家就在附近,几步路就到了。”
叶辅眼神闪烁。梅香知道她其实并不真的想送自己回家,她现在最想做的事是打电话部署寻墓一事。她主动站起来说:“就这样吧,祝你一切顺利!”
叶辅随之起身,他拿出名片递给梅香:“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电话和地址。”
梅香接过名片拿在手里,笑着对叶辅点头,向咖啡厅外走去。她人还没走出咖啡厅,叶辅打电话的声音就已经传了过来。
梅香步出咖啡厅,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心中感慨万千。
有些东西在基因里根深蒂固,哪怕时间推移和血脉融合也无法改善。
梅香还没感慨完,一个充满讥笑的男人嗓音在背后响起:“怎么,被人甩了?”
梅香假装没听见抬腿就走,可还没走出去右手腕就被人从后面用力扯住。
梅香收回脚步,却坚持不肯回头。
攥住她手腕的手用力,梅香吃痛,不得不转身面对身后的男人。
男人也不说话,拉着她就往停车场走。
☆、前缘再续(一)
男人打开车门,把梅香塞进车里,“砰”的一声关上门后自己绕到另一侧坐进驾驶座,偏着头看梅香。
梅香直视前方,虽反抗也不言语。她一直认为自己的侧面非常难看,但是她从不介意让陈撼东看到自己的难看。
“我怎么不知道你家里还有这么复杂的历史?”陈撼东问。
“多稀奇呀,凭什么你就应该知道?”梅香想都没想就顶嘴。
陈撼东挑了挑眉毛:“哎,你这是还爱着我呢吧?”
“怎么可能?”梅香急了,瞪着眼睛问。
“不爱我你为什么这么大火气?”陈撼东饶有兴致的逗她。
梅香翻了个白眼:“废话!深更半夜的突然被人拉进车里,脾气好的了吗?”
陈撼东发动车子。
梅香立刻问道:“干什么?”
“去我那儿坐一会儿,我也想听你讲古。”
“不去!”
陈撼东不理她,开始倒车。梅香抄起车载香水就要砸陈撼东。陈撼东眼疾手快一把接住她轮过来的手腕,梅香另一只手刚要有所动作也被他及时紧紧按住。
梅香两只手都被陈撼东制住,她借着车外停照进来的光线看着那棱角分明的脸、乌黑深邃的双眼和挺直的鼻梁,挤压在心底多年的怨气和愤怒忽然喷薄而出,她想都不想一低脑门冲着陈撼东的脸就撞了上去。
陈撼东对梅香实在是太了解了。梅香眼神一发狠他就知道她要干什么。梅香刚低下脑门儿他的身体就已经往后仰去,因为闪避的动作太快太猛,后脑勺咚的一声磕在车窗上。可他宁肯挨这一磕也不能让自己“血溅当场”。
梅香的“大头功”失去目标,一脑袋撞上陈撼东的胸膛。她耳朵里听见自己脑门撞击肌肉发出的一声闷响,脑袋跟着“嗡”的一阵眩晕,紧接着头顶上传来陈撼东放肆的哈哈大笑,他那独有的洪亮的嗓音在车厢里回旋,震得梅香鼓膜嗡嗡作响。
“大头大头,下雨不愁,人有雨伞,你有大头。”
梅香听着这熟悉的嗓音和笑声,鼻子莫名发酸,一向挺直的肩背忽然软塌下去。陈撼东感觉到梅香身体的变化,减轻手上的力度,手臂却反而用力把梅香环抱在自己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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