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在全家人目瞪口呆中,张静慧和丫鬟被日本人接走了。走之前还放话如果张静慧治不好就换一个张家人继续治。
张家三位爷恭恭敬敬的目送日本人走了之后,三人对视一眼 二话不说疯了一样冲进后院,一边跑一边喊:“赶紧收拾东西,赶紧收拾东西。”
必须赶紧收拾东西跑路啊。因为张静慧“安静”和“专注”短时间不会怎么样,一旦时间长了必定会被日本人看出异样。到时候张家上下全部都要被拉出去枪毙。
张静娴孤零零的站在灵堂里面,刚才那些事情她隐隐约约的似懂非懂,饶是她再聪明毕竟还是个未成年的女孩子,阅历有限,知道事情蹊跷却想不明白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等她回到后院时,所有张家的人不管男女老少都在收拾东西,女人们手忙脚乱的装首饰衣服,男人们则负责古玩玉器字画金银。仆人们捡着值钱的小件家具打包装箱。
张静娴坐在张静慧的小跨院儿里,听着外面人仰马翻的忙乱,她这里安静的要死。
月升半空时,负责跟着张静慧的丫鬟忽然跑回来了,进门后被家里这一番预备逃难的景象吓了一大跳,等她终于问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事后,顾不得回答大家的疑问,赶紧去找到大爷报告情况。
很快,后院传来大爷的命令:不用收拾东西了!张家的三姑奶奶治好了日本高官老妈的头疼,如今正被日本人留下好生款待,一会儿还亲自给送回来。
仆人们面面相觑,不过很快大家又高兴起来:不用逃难喽!还能继续在张家混吃等死喽!
张家常年不说一句话的张静慧,只知道低头绣花的张静慧,梅香长大后才知道很有可能是自闭症患者的张静慧,居然莫名奇妙的身怀绝技,打破了朝鲜翻译的陷害,为张家上上下下争得了两年的好时光。
☆、初见
得知自己不会被日本人拉出去枪毙的所有张家人,又开始了醉生梦死的过日子。当然,那天晚些时候被日本人恭恭敬敬送回来的张静慧成了张家最大的功臣。尤其是日本人临走时还说了以后会经常来请三小姐给老夫人看病。因此张家上下恨不得像对待菩萨一样把她供在是神龛上。张静慧的嫡母、大房的大奶奶走路时恨不得把眼睛搁在脑袋顶上。可惜,张静慧小姐丝毫察觉不到这些身外之物的变化,在她的世界里除了绣花还是绣花。
老太太出殡前,张家终于完成了分家的艰巨任务,过程虽然曲折的,结果还算满意,当然期间少不了各种怒骂甚至厮打。大概也是因为大家对最后的分家结果表示认可,所以张家虽然分了家,但是并不搬家,大房二房三房还是在老宅里住着,只是各房单独开火单独走账。没了老太太压着,张家三兄弟的日子过得有声有色,相对的各自账上的银子也越来越少。
张静娴这个三方唯一的小姐终于再次被三少奶奶接纳。无他,分家的时候老太太没有按照人头分而是三房平分,这无形间也是在偏心人丁单薄的三房。以至于后来再次分配老太太私有财产时,大房二房不止一次把这件事拿出来说道,都被三少奶奶以张静娴代替父母在老太太床前履行孝道居功至伟给挡了回去:老太太去世前这几年身边只有一个张静娴,大房二房的儿孙都忙着花天酒地,哪有那个东洋时间陪老太太磨牙唠嗑?还不是我们三房的贤丫头!三少奶奶说这话的时候,右手把自己胸脯拍的“噗噗”作响。
于是张静娴在自己亲姨的嘴里从“小白眼儿狼”重新做回了“贤丫头 ”。
不过贤丫头并没有回三房去住,她继续住在了张静慧的小跨院儿。两个共同喜欢安静的人安安静静的相互作伴。三奶奶隔三差五的让秋月姨娘过来慰问慰问张静娴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到了1943年。
张家最怀念老太太的大概就是张静娴了。每个月每逢大日子小日子,张静娴都会去城外家庙给老太太上香并且念经。这也是她唯一有机会离开张宅到外面散散心的机会。虽然这种散心也是从一个大院子到另一个小院子而已,但是好歹路上能掀开帘子的一角,偷偷看看路上的人和事。
老太太生前反复告诫她女人一辈子吃亏就吃亏在感情用事上。她若是想要过舒心日子,就要学会用眼睛和脑子过日子,不要感情用事。张静娴还不太清楚什么叫“感情用事”,但是她却知道“看”和“想”应该怎么做。
她在张家大院里看和想的腻歪了,就想要到外面去看看别人的生活,想想别人的生活。不管是衣衫褴褛的乞丐还是趾高气扬的日本人;不管是浓妆艳抹的□□还是狐假虎威的朝鲜二鬼子,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是老人还是孩子,张静娴利用每一次外出的机会贪婪的看他们的眼睛、看他们的神态、看他们的衣服、看他们的言行举止……然后在心中勾勒出一幅又一幅“别人的生活”。张静娴无意中接触到了这个世界最真实的一面,在大街上、在摇晃的马车上、在偷偷掀起一角的布帘下。
1943年初秋,老太太生辰前一天张静娴就让厨房准备东西,张家所有人默契的把对老太太的孝敬一事委托给了张静娴,只要是她提出去家庙为老太太诵经,各项供应一应俱全,进出仆从也都由管家早早吩咐妥当,从无差错。
第二天一早,张静娴带着新买的小丫头玉函,坐着独眼马夫赶的车出奉天城去家庙进香。到了家庙后,她在供奉的操持下净手、祭供品、上香,默默念了一个时辰的经,然后到后院用午膳。
虽说进了秋天,但是这段时间阳光正好,屋子里不冷不热。张静娴坐了一路马车又念了一个时辰的经,用过素斋后就有些犯困,吩咐丫头自己在院子里玩儿去,她要睡一会儿。
小丫头玉函才十岁的年纪,正是喜欢玩儿的年纪,听话后高高兴兴的去找小尼姑玩儿去了。
张静娴关好门窗,和衣而卧,刚闭上眼睛没多久,忽然听见院子里好像有重物落下的声音,张静娴猛地惊醒过来,心脏砰砰乱跳。她侧耳细听,院子里除了虫子的知了叫声外并无别的声音了,她以为自己是梦魇了,于是重新躺好。
张静娴迷迷糊糊的感觉好像有人在拍自己肩膀,她努力想让自己睁开眼睛醒过来。等她终于把双眼掀开一条缝儿后,就见一个白白白净净、浓眉大眼的年轻人正弯腰站在床前看着她,同时一只胳膊半抬起来一副打算继续拍她肩膀的样子。
张静娴还处于迷糊的状态中没有完全清醒,但是年轻人见张静娴睁眼了,于是冲她一笑,露出满口洁白的牙齿。
张静娴被年轻人的白牙晃得眼晕于是完全醒了过来。清醒过后的张静娴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张嘴尖叫。
可惜张静娴嘴角都还没来得及张开,年轻人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竖起手指放在自己嘴唇上:“嘘!”
张静娴险险把即将要冲出喉咙的“啊”给收了回来。也不知道是该说她胆大还是该说她傻,居然这么听一个陌生人的话。
幸好陌生的年轻人对年仅十五岁的张静娴没什么坏念头,见她不打算叫了,就收回自己的手笑眯眯的坐到桌子旁,好整以暇的看着张静娴。
52书库推荐浏览: 张氏春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