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恩松下一口气,伴着刚刚揩干唇角残血的忘忧穿入人群中,两人一同运灵为难民们疗伤。
除了那十几个人群最中心的人受的伤重些外,其他人都是些皮外伤。
忘忧和沐恩将灵力注入他们的身体时,默契对视一眼,心下顿然明朗许多,果然是疆场的怨气入侵,激发了人性阴暗面的共鸣,人们才为了几个饼子这样疯狂。
忘忧一边损灵为他们疗伤,一边恨铁不成钢一般地教育道:“说到底还是人心太脆弱了!你们怎么想的!‘人性算什么,宁做饱死鬼’吗?”
沐恩也有样学样地厉色敲打了一个满脸炭灰的男人的头,“安居乐业时,哪一个是穷凶极恶的人呢?怎能随世道沉沦!”
两人噼里啪啦轰炸了一番众人的耳朵,轰着轰着,十几号人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却尽数痊愈。
“解!”
随着忘忧一声令下,村民们当即活动开来,如获大赦,也终于恢复了冷静,一张张病态的脸上交织着复杂的情绪。
有人惭愧不已,低声道了句,“多谢。”
于是人群中接二连三地响起一片道谢声。
“哎!你们应该互相致歉,尤其是对刚才那个孩子。”忘忧说着将肉夹馍拾起来,分给了角落里的几个瘦小的孩子。
人群寂静了一阵后,纷纷诚心诚意地躬身施礼互表歉意。
沐恩眼含崇敬地望着他师父,莫名骄傲一笑。
师徒二人皆不是以修习医灵为主,此刻硬生生消耗灵力为这么多人疗伤又驱除邪气的,早已是精疲力尽,只好一边打坐修复灵力,一边同众人聊起北域一战。
忘忧问道:“你们为何沦落至此?”
沐恩:“是啊,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近侧,一位老妇人面含忧色地说:“两位仙士可知,浩雪城中前不久突然一夜樱放?”
忘忧剑眉一敛,“竟与此事有关?我连夜兼程,正是带徒儿来赏樱的。”
沐恩微微一愕,也是此刻才知道,他们这样没日没夜地往北域赶,原来是为了赏雪中的樱花!那他师父还真闲,把拉他来做什么?
两个大男人一起赏樱么?那场景,沐恩感到一阵恶寒……
“那是寒谷川从来不曾有过的光景,实是天降异象。云雨两国的巫师前来察看,却发现浩雪城的地下竟埋葬着大量炼兵的神石。”
寒谷川虽地处分界线内,但归属权历来是北雨国的,此事一出,北云国却忽然称两国分界线太模糊,需重新划分,后因交涉不成,终于在前日,发动了边境驻军在此交火。
一触即发的战争,不仅殃及了附近的村落,浩雪城更是在所难免,被军事实力更强一辙的北云国攻占。
老妇人望着被洗劫一空只剩废墟的村庄,悲愤道:“北云国狼子野心,不顾黎民,实在可恨!”
一名壮年男子比之更愤懑,“我们冰雪地带,素来以打猎维生,而他们不仅缴走了兵器,还烧毁了房屋,这还不如一刀杀了我们!”
旁边一位年轻些的妇人点头泣道:“是啊,大人遭罪倒没什么,孩子怎么受得了,都快饿晕了……”
沐恩看了眼角落里那几个小口啃着肉夹馍细嚼慢咽的孩子,眼眶涩得慌。
不是人情浇薄,是世道不好。这种场面他见所未见,心口一股子难受劲儿堵在那里挥之不去,硌得烦人。
稍一恢复了些元气,沐恩便迫不及待地向忘忧道:“师父,别的没有,兵器我倒多的是。先借与他们捕猎用吧。目前,我们得赶紧找到刚刚受伤那小子。”
忘忧此刻突然认同了平日里胡乱锻造兵器的劣徒,“行,就把你那些家当拿出来分给他们吧。”
沐恩从虚空里化出这几年来偷偷摸摸炼出的一些兵器,虽是些被他弃之不理的次品,但寻常人家用着刚好。沐恩一家一户分完,还有剩余,不禁感慨自己也是挺闲。
村民们领过兵器,对两人更是感激不尽。
“方才我们对那孩子实在失礼,还请两位仙士找到他后,传达我们的歉意!”
“是啊,我们只顾着自己的家人,却对一个孩子这样残忍,真是惭愧。”
人群里陆陆续续地道着自己的懊悔与迷茫,忘忧道:“也不净是你们的错。你们能离疆场有多远就多远,那里的怨秽太重,人心脆弱容易被邪气感染。”
沐恩点一点头道:“今夜你们不宜再露宿街头,不如先去附近的山口寻个洞穴生点火,一起打些猎物过活一阵。”
忘忧:“嗯,我们能帮你们的,目前只能到这里了。”
两个国家的战争毕竟不是他们两个异国人可以扭转乾坤的,只是尽自己最大之能罢了。
“告辞!”
两人转身欲走,人群中忽有一女孩急迫的声音传来,“还不知两位仙士尊号?”
“中原,忘忧。”
“中原,沐恩。”
村民们听到中原具是一震,目送他们二人滕云御剑而去,拜谢不已。
忘忧迎着寒风道袍翻飞,问沐恩,“感受到小迷糊的位置了吗?还有多远?”
“就在前方!”沐恩收了剑,白靴陷进深深的雪里,“小迷糊?”
“主人!仙尊!”小迷糊扑腾写小翅膀徘徊在悬崖边缘,黑漆漆的小眼睛瞪得滴溜圆。
“我让你跟的人呢!”沐恩焦急地大步跑到崖边,震得白雪向崖下滑落几许。
小迷糊还没来得及说话,沐恩先自己吓自己道:“不要跟我说他掉崖底下去了!”
“没有没有!”小迷糊忙解释说,“崖边有枯藤,他顺着枯藤爬下去了。崖壁上——”
“什么!?”忘忧和沐恩齐齐奔到悬崖边缘,两颗头探出去俯视,却不想竟望见这一生一世没齿难忘的风华。
悖逆天时地利的垂枝樱,左右横生在峡谷的两侧绝壁。吞天噬地的粉色,似烟云,似浪涛,如此这般的傲慢娇纵地无穷无尽地垂落到崖底。
落山风不拂雪,浅霜自沾樱。
她着泣血嫣红的衣,戴生绿沉铜锈的铃铛。
她披泼墨乌青的发,执冰冷发硬的饼团。
她裸浑然玉白的足,踩蓝宝石制的悬棺。
她于繁花锦簇之后,支离破碎了脸。
但他们知道她在微笑,无论如何也藏不住笑意的那双眼。
璀璨如星,清冽如泉。
“她!”忘忧克制不住地死命护住悸动不已的心脏,指节泛白,面色如腊。
他机械地侧头,万万想不到沐恩比他更加失了分寸,竟然两眼一翻,以不可阻挡之势一头向崖底栽了下去!
“徒儿!”忘忧仓皇失色地随沐恩一同坠下,竭尽全力欲施援手,却在将要抓住他衣角的那一瞬,冷不丁被樱花枝挂住,抖落了一树的飘飘洒洒的粉华。
“哇!”
她望着头顶伴随着纷扬的樱花坠落下来的巨大黑影,猝不及防地吸了一口冷气,伸出双手,傻头傻脑地去接。
“啊!”随着一声惨叫,她稳稳接住他筐进怀里,奈何膝盖支撑不住,重重地跪到棺盖上,骨头被磕得咯噔作响,少女苍白的容颜染上一抹胭脂般的痛色。
忘忧犹自挂在樱花枝上,看着那少女浑身流动着的魔光,惊得张目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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