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虎动动嘴角,没吭声。
厉戎傻吗?过去这词儿跟他无关。现在,可真是未必。
原来没软肋的人,动了心动了情居然这么可怕。
涂俏小小年纪,心思缜密的吓人。
他要拉着厉戎一块儿死不是开玩笑的,是真的那么想。所以他安排的死法,惨烈的没有纰漏。
毒-药+匕首。
涂俏怕厉戎耍诈,更怕他死不透。所以先是让厉戎喝了药,然后用他早就准备好的另一把匕首自尽,位置是胸口。
大虎赶到并动枪打飞涂俏钳制着詹智尧那把匕首时,厉戎这边的刀刃都入胸大半了。
急诊医生后来讲,只差分毫,刀子戳破动脉血管,人就没救了。
紧急洗胃,催吐,另一方面还要处理胸口心脏处大量失血的紧急状况。
急诊室里一连下了三道病危通知书,厉戎没亲人在身边,詹智尧签字的时候恨不能直接厥过去。那种重逾千斤又无能为力的感觉太糟糕了。
眼睛涩涩的,难受至极。
“够吗?”那个男人挺拔的身体一点不见佝偻,脸上平静不见畏惧,甚至还带着笑意。哪怕胸口利刃闪着寒光,流出的鲜红触目惊心,看的人心脏缩成一团:“涂俏,你要我死,你不过来亲自把这柄刀最后的半截送进我的心脏吗?”
俏儿泪流满面,嘴唇不停的哆嗦:“戎爷你别怕,俏儿很快就下去陪你……”
……
詹智尧有点茫然,这么强烈又极端的感情让他觉得惊悸又害怕——
涂俏这样。厉戎居然也这样。
他詹智尧何德何能,值得厉戎这样去死?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他的认知上偏差的厉害?他一直以为……
“大虎,哦抱歉,我不知道怎么称呼你,你不介意吧?”詹智尧目光有点散,不聚焦,极度的压力和疲倦让他有点恍惚:“你说他,怎么真就一个人来了?还什么都不带?俏儿让他死,毒-药他也敢喝,还有那刀,就跟不是扎在自己身上一样,我看着都要昏倒了……”
大虎有点尴尬,这话题他完全不擅长啊。
“呃,詹先生,你随意,大虎……挺好的。戎爷他,他……”
“对了,他那么年轻,你们为什么叫他戎爷啊?”詹智尧就是焦虑,或许他并不是想从大虎嘴里问出什么答案。那个看似深藏的答案其实埋的很浅,稍稍拨去浮土就能暴露真相。他不敢,不敢深想,想的多了怕自己受不住。
大虎吁口气,有避开一场劫难的感觉:“我没来的时候,听瞿助理讲过,他们都叫厉哥的。后来是戎爷处理完涂家的事儿之后,道上慢慢传开了。说戎爷虽然年纪轻轻但是稳重老练,做事上路子,有理有据,让人心服口服,也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头,就这么叫了。”难为大虎憋出一身汗,临时灵机一动,把心狠手辣换成了稳重老练……
詹智尧想想厉戎那时候的样子,不由轻声笑了。想想又不赞成的摇头:“他这人……心太狠了,我听俏儿说了,厉戎把涂家整个灭了是吗?法治社会,为什么要这样……冤冤相报何时了……”
大虎不置之否:“戎爷当年被涂家害的很惨,在里头那五年,受的伤也落了病,一到阴雨天,左膝盖就疼,还有他的胃……”
詹智尧有点赫然,低声喃喃:“大虎你是不是觉得我太迂腐……太书生意气?”
这话大虎更没法接了。
“我原来就知道,我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很多东西的看法太过大相径庭。”詹智尧捏着衣角,也不知道絮絮叨叨的是说给大虎听还是说给自己听:“他这样的人,爱憎分明,又那么出色,站哪儿都是最亮眼的那个……可是我这么普通,这么寡淡无味……我看着他,真是又害怕又,又忍不住……你知道墨陆吗?墨陆跟他是发小,特别喜欢他……其实最开始那时候,我第一次瞧到厉戎,是墨陆跟他放学后一块儿走。四五点钟的太阳金灿灿的,又不那么刺眼,厉戎头发湿漉漉的,抱着篮球从操场跑出来。才十六岁的少年,比我还高还壮,可是看着墨陆那么毫无保留信任的笑着,又像个孩子,特别讨喜……我觉得很羞耻,我怎么可以这样……其实墨陆跟他很配,墨陆那么好那么优秀,他们两个站一块儿才是最合适的……有段时间,墨陆天天在我耳朵边说他的事情,那种迷恋逼得我又嫉妒又悲伤,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后来厉戎来堵我,让我离墨陆远点。呵,我当时心理多阴暗……我看出他对墨陆就是最纯粹的兄弟感情,没有一点那方面的意思,可是我还故意不说清楚,什么都不说,让他胡思乱想。觉得这样他就还能来找我……我是不是很变态?再后来,他出事进去了,我也被学校开除了。那段时间我真挺恨他的……是第二年的时候,我的工作处处出问题,到了低谷。不怕你笑话,那个月吃泡面都得算计着,一天一包,还是最便宜那种。我赌着气,就跑去他那个监狱外面,想着我要进去看他。要么我就豁出去跟他摊开了讲,我等他出来。要么我就去大骂他一顿彻底决裂,然后死心去外地,再不相见。A市消费水平太高,我熬不住了……结果你猜怎么着?我躲在大树后头还在做心理斗争呢,就看到墨陆从会见室那里出来,先是跟厉奶奶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就一个人抹眼泪哭……我猜,厉戎是不肯见他。我那天莫名其妙心情又好了。后来我没去见他,转身又回来继续找工作……我就想,我要跟墨陆联系上,墨陆无望,我也无望,反正也没什么可期待的,单纯一起过日子也挺好……”
那些压抑在心里多年的话,此刻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一般,在一个还算得上陌生人的面前倾泻而出,詹智尧甚至顾不上脸面的问题了。
他就像一个亟需要抓住什么的溺水之人,捞到稻草都会倾身而上全部的重量。
“你说这是多大的笑话?时隔十年,我居然认不出他了。厉戎就站在我的门外,拿着名片彬彬有礼,我居然没认出,这个让我心心念念的男人……厉戎,厉荣,不就是改了个字,我就那么笨……听到墨陆死了,我心都凉了。真的,我当时第一念头不是想,没了墨陆,我终于可以跟厉戎在一起了,真不是这个。多奇怪,我当时浑身发抖,就想着完了完了,我和他之间横亘着墨陆这样一条人命,怎么办?我承诺了要等墨陆,怎么办……”
大虎垂眉敛目的,一手拎着食物,另一手就插在裤袋里,一动不动的倾听。
“其实我知道,一开始厉戎对我,就不是没有感觉……我们这种人,你说自作多情也好,说过于敏感也没错,总能迅速感受到那个人是不是对自己也有意思……这么多年,厉戎提出那个要求,我不是矫情,我是真不敢……总觉得踏出那一步,就完了,我就会万劫不复……我抓不住他,我从来没那个信心能一直留住他,那就不如从来不要开始……我那么笨又那么懦弱普通,万一真的栽进去,等到厉戎腻了,我估计不死也得脱层皮。我害怕,我想活着。多难都想活着……我突然有点理解俏儿那种偏执的想法了……可是厉戎不肯,你瞧他就是这么霸道,仗着他看出来的那点喜欢,非要我把心扒给他,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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