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相信宿命,它总是迫不及待打破规规矩矩的生活。
曲珍望着熙攘人群中与她逆向而行的那个熟悉面孔。
擦身而过,没有留下一丝片语,只有呼啸的廊风。
曲珍被后面盲目步入的人群冲得靠在灯箱广告牌下,寻觅刚刚所见,但发现每一个人都是踽踽独行却又异常忙碌,雷同的后脑勺,蝼蚁般生存。
她望了很久。
甚至怀疑刚刚是错觉。
*
朝阳大悦城里用爆米花做了个行为艺术雕塑,魏如月站在前面看了好久。
离近了,用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他。
“神奇不?”
她发了条语音,不多时收到一条文字回复【还不错。】
魏如月拨通吴南邶的电话“到哪了?”
“呼家楼换乘。”
能听出他那边有些拥挤嘈杂,魏如月赶忙说“不着急啊,你慢慢坐地铁。”
吴南邶笑了下“也不是我想慢就能慢的。”
他在分钟寺找了家军工企业上班,来了刚半个月魏如月就跟过来了。
魏如月自小在西安城长大,地地道道的陕北妹子,到北京来处处不适应,但还是很快找到了份凑合过去的工作,为了能解决职工住宿问题,她只能疯狂挤进上市公司,用低薪作为原则底线。
哦不对,她的底线是吴南邶这个人,这个名字。
魏如月在毕业的那天晚上,熄灯一小时的欢庆时分,把自己的初吻献给了吴南邶同学。
这是她毕生所引以为自豪的所在,她在逐爱的途中异常果敢又满怀自信,她知道没有一个姑娘化不开的心,偏偏让自己摊上了,哦没关系,她就是喜欢怎么办?
她放心吴南邶,虽然吴南邶并不属于自己,也无意示好,但魏如月知道,他也不属于别的人,她就是喜欢吴南邶不近女色这一点禁欲风格。
魏如月在星巴克点了杯香草拿铁等吴南邶。
想完这些却又叹了口气。
她在追逐吴南邶,而吴南邶却又在追逐谁?
在这个陌生的没有人情味的北京。
☆、我逝彼临
曲珍的生活开始糟糕得不像话。
用郑思的话说,上有老下有小,挤在中间难为人妇。
陈杜生的父母从东北赶来北京,说是想去婺源旅游在北京换车顺便想看看孙子,却是住了一个多月也没走。
四惠附近的这处小区,八间房改造的回迁房屋,老陈是跟曲珍结婚后买的这套房,价格合适,八十平三百多万,首付了七十万,但老两口第一次来了还是喋喋不休得抱怨儿子的不容易。
曲珍开始工作,她干净的性子也打折,洗不完的衣服只能堆在周末,每天刷着叠成厚摞的碗筷,老爷子呆了快一个月的时候怕是烦闷得不行,东北的牌友日日打电话催促,他却找了个囫囵的理由,说屋子太脏太臭,要回东北老家。
这个理由让曲珍尴尬伤心,婆婆却附和“是啊,儿媳妇,你要多照顾家务,工作的事情是小事,家庭才是重要的。”
曲珍看着含饴弄孙不甚惬意的婆婆,没来由的伤感。
拉开冰箱门,婆婆图便宜买的一些“新鲜”菜,却搁不到半日就打蔫,婆婆上厕所时不舍得用手纸,擦完的折叠搁在水管边上,曲珍发现了几回,毫不客气得扔在纸篓里。
“你丈夫撅着腚眼子在外工作赚钱,能省一分是一分!”
婆婆说这话的时候将衣柜里她成套的内衣拎起来“这些都是没必要的,老公不在家,穿给谁看?”
曲珍点头称是,她总是急于认错。
牛牛也总是对这位奶奶多加鄙视,动不动对着她的背影翻白眼,曲珍瞪他几回,牛牛也就知趣得不再表达自我。
但没成想牛牛找了空档给李丽打电话说了这些情况。
小学二年级,曲珍本以为牛牛什么都不懂,却不成想他将大人这点事看得真切。
婆婆又在一个傍晚数落她给牛牛盛得饭太多,絮絮叨叨说着现在孩子糖尿病的不占少数,要多注意,发现就晚喽,这罪责曲珍可担待不起,牛牛是自己唯一的宝贝孙子。
公公整理完行李两天后的火车,这会儿坐在卧室斗地主,声音开得奇大,牛牛做着作业被扰得捂住耳朵。
公公却还是朝曲珍嚷嚷“茶水呢?”
曲珍赶忙端过去,公公扔了一把牌骂骂咧咧“大王都能输!”
不耐烦得踢踢下面的音响“开大点声!”
“牛牛在做作业呢……”
公公看她一眼,懒洋洋得站起身端着茶缸“那你把电脑关了吧。”
“爸——”曲珍已经忙得焦头烂额“您玩您的,我把门关上。”
公公就又坐了回去。
突然听到门铃声响。
曲珍去开门,发现是李丽,她如释重负得挤出一丝苦笑。
李丽也与陈杜生父母打交道多年,自然知道怎么回事,见着曲珍先盯着她好一会儿,之后莞尔,小声说“辛苦了。”
她进来,老两口不知怎么被召唤得都第一时间出现在客厅。
“你要干嘛?”婆婆没好脸,李丽点头哈腰极尽恭敬,却又小声说“来接牛牛去住几日……”
婆婆冷哼出一声“在我身边待得好好的,你带去算什么!”
话音未落,牛牛就从隔壁卧室冲了出来,一把搂住李丽的腰,委屈得大声喊了句“妈妈!”
整个房间都尴尬了,李丽拍拍他额头“把作业带上。”
牛牛转身要走,却被婆婆一把拦住“好好的你要带我孙子走?”
满满的讽刺,牛牛却一把推开她的手臂“我要跟妈妈走!”
他说完到屋里将课本胡乱塞进书包里,来不及拉上拉链就走了出来换鞋。
婆婆不怒自威没看孙儿,却是盯着李丽“你倒是长见识了!”
李丽没理会她拉着牛牛出了门。
刚关上门婆婆的目光却一下子如冰锥似的瞪着曲珍“你当的个什么妈!儿子都跟你不亲,说跟人走就跟人走!”
曲珍哑口无言干嘎巴嘴半天说不出话。
婆婆气得回屋反锁上了门。
曲珍站了很久才去轻轻敲响婆婆的房门,婆婆不出声不回应,不多时公公从书房走出来,到了近前咳了声。
曲珍回过身低垂着头“爸,孩子过了暑假就没见过丽姐,肯定心里想,我这个做后妈的不容易,夹在中间左右都要顾及到,杜生又常年不在家,牛牛嚷嚷着找妈妈我心里会好受?也会委屈……尤其男人不在身边,但我也没法拦着——”
曲珍第一次有了驳词,为自己的委屈。
“曲珍啊。”老爷子突然开口“你妈刚才那样不是针对你,她说话冲,你别往心里去,但是我还是要说说你,这孩子不能惯,你就是太纵容他他才会这样任性,像杜生小时候我们都是管教严格,我一个眼神过去你看看不让他做的事情他敢不敢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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