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婷婷,爷爷醒了,来医院看看他。”云妈的声音里是藏不住的喜悦。
云婷站在树下,头顶的梧桐叶绿得亮眼,风一直吹着,叶子摇摇晃晃简直晃眼睛。此刻她也顾不上台上那人了,拦了车直奔医院。
路过花店,云婷选了一束爷爷最爱的白色梗桔。距离爷爷出事那天,已经过去近一个月,云婷好久没和爷爷说话,心里总是空落落的。她要告诉他,她认识魏可轻了,他们在一起,她很开心,过去爷爷总是夸这个人,知道这个消息,爷爷该会有多高兴呢?
魏可轻说完话就找不到云婷了。
赵子宜见他一脸焦急,便主动上前搭讪,她从后面走近魏可轻,调皮地拍了拍他的肩:“魏大师。”
“你好。”魏可轻还没来得及认识这位朋友,他礼貌的点头微笑。
“你在找婷婷吗?”
“你认识她?”
赵子宜扑哧一笑:“我们是室友啦!她刚才接了个电话,还没回来呢,你要不要打电话给她?”
“嗯,谢谢你。”魏可轻也是被自己蠢哭了,漫无目的地在人群里挤来挤去,不如一个电话来得干脆直接。
接到他的电话时,云婷已经下了车往住院部奔去。
“云婷,你去哪了?”
电话那端,魏可轻的声线平稳,波澜不惊,声音像盛夏的清风一般好听。云婷似乎可以看见他说话时唇瓣一翕一合,频率慢慢的,不急不缓,曲线优美。
“爷爷醒了。”云婷觉得生活再也不能这么完美了,都是好的事,不好的也自觉的往好的方面发展。“我已经到医院了,刚才你在说话,我就忘了通知你。你想不想到医院来看爷爷?我们一起看他,他一定会很高兴。”言外之意,就是想告诉爷爷他们在交往。
魏可轻往停车场走,一路上不断有人向他投来灿烂的目光,可这些,都不如云婷的笑容动人,她现在一定同一只小雀,欢呼雀跃着,走路都是连蹦带跳。
“你等我。”
这天的阳光真热烈,晒得眼窝滚烫。魏可轻开着车,倾斜身子去拿墨镜戴上,他脑海里都是云婷笑的样子,最难忘的也是她笑的样子。于是闭上眼、睁开眼脑海里最后一个画面就是她笑的样子——清晨她醒来,一边用食指指腹轻轻摩挲他的鼻子,一边傻笑着。
从此以后魏可轻的梦境只会在这里停止,像一部电影没有观众心心念念的结局。
云婷自然是没有等他的,乘电梯去看爷爷。
她等不来。
此后三年零两个月,云婷一直在等魏可轻,他却不再出现了。
街角的香积书店关上了,后来某一天,换了招牌,重新装修,变成了一家时装店,咖啡店倒是还在,却也换了老板。云婷偶尔过去,和相识的小妹小哥打打招呼。魏可轻还在的时候,她认识了他们,魏可轻走了,他们却还在,只是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大家也都知道他俩的事,大多时候只是笑笑,不多说,作为外人,谁也没有能力可以安慰她。
云婷哪里会死心,直接去了他家里。
第一次去就遇到魏爸爸,他摔倒在地,神色疲倦,云婷将他扶起来,替他处理了伤口。魏爸爸很喜欢她,可是也没能问出魏可轻的下落。
第二次去谁也没见到,那么大一宅子,除了佣人,谁也没有,佣人们都记得她是魏可轻女朋友了,却还是没人肯告诉她魏可轻去了哪里。
以后每一次去,都败兴而归。后来云婷就不再去了,魏可轻和家里关系不好,所以他的家人肯定也不知道他的消息。
“你就自欺欺人吧!”赵子宜训斥她。
对,就是自欺欺人。所以一直怀有希望,所以最后没有失望。
昨日的温度还残留耳边,步移景换如此迅速。云婷昏昏沉沉,总觉得魏可轻是一个幻象,本来只是出现在她的梦里,她却现实梦境分不清,把他代入生活中来了。
你去哪里了?
昨天你来我身边,今天又不见。
爷爷病情又恶化了,云婷意志消沉,大学匆匆过去了,云婷选择把这份爱情埋在了心底。日子还是匆匆忙忙,她总是想,再遇见他的时候彼此都是什么模样。
她爱他,爱了好久,不想换掉这个人。每遇见一个男生,无论认识与否,云婷会在心里想:还是他最好。
他哪里好了?他哪里都好。
所有人都这样对她说:他有什么好的!
云婷就嘴上咒骂:“他是个骗子!”
然后在心里默默想:他就是哪里都好。
任时光荏苒,世间最美的风景,唯有魏可轻打动她。
————
写魏可轻与她的故事的念头,是在索马里当志愿者的时候,一颗子弹射入她的肚子。
一名士兵抱着她穿过枪林弹雨,云婷死死盯着鲜血咕咕往外冒的伤口,想到她还如此年轻,她的魏可轻还下落不明,她还没有找到他问他去了哪里,她的眼泪就一直淌个不停,她以为她要死了。
士兵用听不懂的当地语言告诉她:“你不会死的,坚持下去!”云婷只顾着哭,士兵用沾满泥土和火药的手捂住她的脸,让她别再看那伤口。
云婷就是怕死,怕到死也没能看魏可轻一眼。
在医院住了一个月,这件事她谁也没敢说,一痊愈,便匆匆离开了索马里。她想好好活着,不愿再去看战火纷飞和生灵涂炭。
云婷用了半年写这个短短的故事。
得知这个消息,赵子宜就三天两头跑来看她。赵子宜就担心云婷,在写书的日子里过多回想过去,会承受不了魏可轻的离开带来的伤痛。
“你真的不用担心我。”云婷想,近一年的志愿者经历,让她认识到一件事情,那么多人在遭受生离死别,而她,不过是暂时见不到魏可轻了。或许某一天他回来,他来找她,她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原谅他。
赵子宜瞥她一眼,疲于回答。
这句话云婷说了很多遍,就是无法令人信服。
云婷还是会哭,他们曾经在咖啡店后院的小楼里同床而眠,早上她起来,就慢吞吞给那些花草浇水。而现在,它们不知去了哪里,就像魏可轻一样的生死未卜。
两个人把楼下的小院打理得有条有理,还在篱笆边种下葡萄。花盆越来越多,房檐下几乎摆不下了,就支了木架,让葡萄藤蔓爬上去,给花盆制造一片阴凉处。
“婷婷,我相信魏可轻,直觉。”赵子宜只和那个男人面对面说过一次话,但他,就是有让人不由自主相信的魅力。
“我也是。”云婷只是笑。
“如果他一直不回来,你会一直等着他?”
“我不知道。”只知道,暂时没有别的选择。
成为一个作家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这一天来得比想象之中快,书出版的时候,葡萄长得格外茂盛。后来魏可轻再回到这里,就看到葡萄结出果实,第一次结实,长得歪瓜裂枣的,味道又酸又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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