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想象中的景象,满以为这里会是昏暗闭仄密不透风的暗间。
却不知,相差极大。
像是进了一个小型展览馆,地上还有摆放整齐的几个画架,有的盖着白色的画布看不见底下,有的画了一半,大多数在她看来都已完工,像一幅幅照片一样,比以前在兰盛里看见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兰盛里的画都拿出去参加画展了。
楼下忽然一阵兴奋激烈的“汪汪”声传来,光遥循声看下去,见原先还在门外徘徊的大花突然不知怎么回事,拖着牵引绳跑向安全楼梯,很快跑出了视线。
她心里一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二花,快走。”
匆忙下楼梯,出了门跑到安全门前一回头二花根本没听她的跟上来,又赶紧回去找。
楼下客厅里不见二花的影子,再上楼。
画室的门虚掩着,只留出一道极小的缝隙,隔着一道门里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她一下想到什么非常不得了的事情,太阳穴突突跳起来,一把上前推开门——
……
看到眼前一幕时。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计算机故障般疯狂刷屏: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门口一片凌乱的地上,倒了一排画架,二花正踩在其中一个上面,低头伏脑吭哧吭哧啃咬的正起劲儿,听见门口的动静,甩着尾巴转回头来高傲的瞅了眼。
光遥一动不动的足足在门口站了十秒钟,全程目瞪口呆,嘴里都能塞鸡蛋了,要不是手还扶在门把上,下一秒指定就能晕过去……
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上去从二花蹄子下夺回画架,二花不肯给,嘴用力咬着一角,一人一狗蹲在地上拉锯战。
恰在此时,门外楼梯上有皮鞋踩踏而上的沉闷声响起,脚步声一下一下渐行渐近。
光遥坐在地上,背对着门口,直到身后蓦然笼下一片阴影,熟悉刻骨的清淡气息混着颜料味窜进鼻间。
她身形一僵,愣愣的回身仰起头——
那一刻,简月曾经俏皮欢脱的声音忽然自动跳进脑海里:“我跟你说啊,楼上画室就是我小叔的□□,没事千万别进去,我小叔的脾气你知道的,会爆炸!”
“尤其是大花二花在的时候,一定看住了,不然后果很严重!”
——
A市地处南方,每年夏天一过梅雨时节迎来雨季,有时弄不好还会来几场台风,届时狂风暴雨,行道树连根拔起挡在路上外加城区内涝,严重时大街上积水好似洋流,站在楼上往下观望时人人都像漂洋过海。
北旱南涝,应对气候问题,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光遥从小到大都在B市长大,对于A市的感情是从来上大学那年才在心底生长起来的。
印象中记忆最深刻的一次,是大二那年暑假,十二级台风过境,A市恰逢二十年来一遇的特大暴雨,一连下了五天五夜,暴雨如注。
特大洪涝灾害,国家启动一级应对措施,妥妥的上了新闻。
那时候池家还没搬往寒山,还住在A大附近的老房子里,地势低洼,暴雨过后存了不少积水,她蹭在孟小秋家里连楼都下不了,最后还是消防人员搭了云梯从窗户把她们接出去,坐着橡皮艇去了临时安置点。
……
夜晚凌晨时分,窗外夜空不见一点星光,暗沉的像是被一层又一层泼了浓墨晕染而成的无尽深渊,忽而一道自天际射下的亮光,突兀刺目的光泽仿佛一道闪着银光的利剑,瞬间劈破桎梏直落而下,带着锋利的锐气,反复势必要在无尽深渊里搅出一个巨大沉厚的漩涡。
空气中处处透着压抑窒闷的气息。
躺在床上的人,弯腰蜷膝,低低垂着头,后颈抵在枕头边缘上,大概身体姿势不对,双眼紧闭,眉目间始终皱着一道弧度,睡得极不安稳。
光遥在做梦,反复几个熟悉的场景。
从当年A市那场暴雨洪涝开始,她爬出窗户,站在高高的云梯上,天空中还下着雨,雨水落下来,湿了满脸。
云梯一直在飘,脚下虚虚晃动,一路飘到落满平房的家属院,那是小时候住的老房子,窗外还在下着雨,她脸上的雨水都没有干,一层打湿了一层,是雨水穿透屋内天花板落下来的。
老房子年久失修,每到下大雨的天气总会这里那里漏一点水,啪嗒啪嗒打在接水的铜盆里,叮叮作响。一年又一年,在光遥记忆里,越敲越欢快。
同住在院里的老邻居只要还住在这里的,大多翻新了房子,有的铺了地面砖,有的吊了天花板,那时候妈妈靠在床头上,见不得孩子受委屈,每次提起装修房子总会被父亲推辞,说住得差点能怎样,留下钱来给你买药看病。
在梦里,她好像又一次看见了妈妈暖心又难过的神情。
记忆中的童年,好像并没多少乐趣与快乐,但依然温暖。
后来长大,画面一转,四周一片透亮晶莹的冰棱包裹着,熟悉而又陌生的环境里,连呼吸都带着寒气……终于看到了她想看的,那次国外冰雕展上,眼前是晶莹剔透的白天鹅,还有浑身透着寒气的简席言,只不过这次换成了她蹲着他站着。
时间似乎并没有被极致的冷寒冻住,一点一点悄然流逝间,周围形态各异的透明物体不知何时竟变成了一幅幅鲜明的画作……
回头的刹那,外面的雨势加大,顷刻一道彻耳的雷声轰然落下。
伴随着床头柜上倏然响起的低沉嗡鸣声。
光遥挣扎着从梦里走出来,迷迷糊糊睁开眼,眼睛适应了黑暗,寻着光影看清了屋内轮廓,床头有亮光,伸手摸了把手机,床边纱帘随风鼓动了几下,有异样的声响传进耳中。
循声转头,窗外幽寂的夜空里,竟然不知何时下起了倾盆大雨。
风声混杂着雨声萧萧作响,她脑子一热,一时有些分不清到底是在现实还是梦境里。
“刚才雷声巨响,我一醒差点吓了一跳,幸亏今晚住宿舍,要不然这么大的雨小命不保……太可怕了……”
电话里简月的声音还在继续,大概怕吵到别人,压低了声音只用气息出声,从外面的雷声说到大花二花,又说到简席言。
“就你回去之后,家里要变天了……”
“我小叔这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全身都是低气压,说话冷言冷语,方圆十米生人勿近,就跟谁惹到他了似的,我上周末回去住了两天,在家里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憋得我差点窒息赶紧又跑回来了。”
“还连带着二花,也不知道怎么惹到他了,一个好眼色都没甩给它,多哼一句,直接丢出去……”
简月不放心她,反复叮嘱了几句“简席言最近心情不好要吃人没事儿别去惹他”等等。
光遥被吵醒,本来还未彻底消散的睡意随着她越说越少,多说一句清醒一分。
自从那天在简席言家里做了“错事”,又被当场抓包,她不用去看他的脸色也知道后果有多么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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