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个不听话法?打游戏吗,那个时候没有游戏厅吧!”
“跪好!别乱动,就是不听家里的话!”外公呵斥到周保的跪相是不是太随意了点,这不是聊天jiāo友节目,这是法制节目。
“总得要有个理由吧!”周保整理好跪姿,在外公的眼中,要站有站相,坐有坐相,跪有跪相。
“喊他gān活不gān,找工作不找,一天到晚出去鬼混。”浑然不觉,几句话下来,外公的碗里竟然已经见底了,处着不làng费的优良品质,他还把汤水一块儿塞进肚里。碗放到一边,周保的眼神跟着顺移一边。“然后他妈把他吊在那颗树上,用斑竹条抽打。”
小平半luǒ着上身,已经不是小孩的年纪,所以给他留了裤子。陈姐嘴里大骂着,哀嚎着,哭泣着。整洁的发型被火气冲乱,额头向后梳好的黑发缭绕凌乱在面庞。一个女人,一位母亲,孩子不成器的时候,她哪里还有母亲的尊严。面子虽然都是自己找的,可脸都被孩子给丢尽了。
周保自行意yín着当时的零星画面,同外公索求结果。“然后呢?”
“然后她打累了,他改过了。他妈把树给砍了,她说树没长好就要重新砍掉生长;人没长好,谁也修剪不了。”外公气若神闲。
周保再次看了一眼这棵树,这棵树孤单光秃的驱赶上倒是有几处新芽萌发,可那巨大的黑色烙印无法抹去,这树一辈子也回不去了。他心中感叹世事无常:现在人长好了,树却残了。
“外公你说这件事,你不是要把我给修剪了吧?那不是重塑,那完全就是截肢啊!”
外公自顾自的说着,没有回应周保的担忧。他又把话题转向了另一个地方。“你看你跪着的这块石板!”
周保挪了挪人,低头研究这块土地,在外公的口中,每一处地方都有它的前世今生,每一件事qíng都有它的人生哲理。没被打自然是万幸的,在外公的教育中时间不会无聊。“这块石板上辈子又造了什么孽?”
“你舅舅在这里也跪过。”
舅舅?这下看来,这件事的主题就是外公修理舅舅。舅舅现在发展得这么好,肯定和外公的教育分不开。“舅舅又咋了?”
“做错事了。”他讲着自己孩子的故事,也这么平淡,只是眼中多了一丝光亮,是一线温存和希望。
“什么错事?”周保依旧好奇的倾听着,毕竟这比孤独乏味的跪地反省好过的多。
“我要说的不是错事,是另一个东西。”外公年过半百,竟然还卖上了关子。
“什么?”
“他当初跪着的时候,地上铺满了玻璃渣子。”外公麻木的面部正视着周保,寒光四she。
“玻璃!渣子!”周保心里痴笑道这是耍杂技吗,外公真是狠心,对自己的孩子这样!所以周保是万幸的,起码没被吊着,起码没有碎玻璃。
周保诧异的微笑着,正经起来,不敢在嬉笑怒骂。外公说完了,人也走开。端起碗筷,进屋里去。
屋里传来外婆说话的声音。
她的声音里满是气愤和无奈,还有一点点的嘶哑。“你还让他跪到什么时候?”
“他好像跪着还挺开心的,继续让他跪会儿。”
“那这饭什么时候给他吃。”
“不急。”
“饿坏了怎么办。”
“年轻孩子怎么饿得坏,你怕他饿坏,就不怕他学坏吗!”
“哐当!”轻微小声的瓷碗放在桌面的声音出来,周保叹了口气,看来斗争尚未结束,革命仍需继续。听了他俩的话,心里舒坦不少。
相比于被外公施以鞭打之刑,这跪着更让周保难受。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这漫长的反省时光配着对于长辈感同身受的失望无助,可是对周保心智的巨大煎熬。
腿酸痛发麻,跟不小心触碰到手肘处的麻筋一样。
第9章第8章
同往常一样,一顿饱饭以后总能支撑些日子,一通教育后总能安分几天。
周保不知道外公他俩什么时候上chuáng休息的,也不知道外面的风一直chuī呀chuī的到底要gān嘛。他明确感觉到外公外婆的声音消失,才敢换一个姿势缓解身体上的酸痛。刚开始还不太敢找凳子坐下,人声安静之后又等了一会儿才起身伸展筋骨。
桌上放着一碗,绝非山珍海味。一两细面早已膨胀成半斤,它肯定违背了自己作为食物的准则,它厌恶被人这样gān脆的吃掉,所以它作贱自己,想借此来恶心周保。
周保看着发胀的白面,汤水不再。他竟然对着面痴笑道:“你这面太不面道,同我做什么对啊。你的梦想就该是被我吃掉。”
平坦的腹部向里收缩,咕噜咕噜的惨叫,哀嚎。满身酸痛下来又是饥肠辘辘。天已黑,风在啸。尽管极度难吃,但能将就就将就吧!挨饿的人并不会挑食,假如周保挑食,他只能选择不吃。
为了让面的味道不那么乏味,周保还特意拧开红辣椒的罐子。外婆亲手做的,把好多辣椒放在盆子里宰碎,一手一把的装进坛子里。幸好外婆的手上没有受伤的口气,不然肯定疼得要死,大功告成之后,她的双手被辣得鲜红。周保还挺纳闷,直接外面买不就好了吗?非要伤害自己的手臂。她充满幸福的傻笑:傻孩子,外面卖的哪有自己做的好吃!
一双huáng白色的筷子已经在周保家里度过了漫长的岁月,它挑起一夹血红色的辣椒同gān涸的面条混合。辣椒的纤维分明,倒给白面增添不少味道,也不那么难以下咽。周保是一个喜辣的人,从小到大都是,这倒挺符合四川人的特质。有一次周保凭借自己的不怕辣的功夫同外公较劲,外公说你要是一口能吃一瓢辣椒,就给五块钱。周保想当然的一饮而尽,外公服输,但五块钱没任何着落。
饿着肚子,吃着面条,蘸上辣椒,苦bī的今日别有一番qíng趣。万万没想到,去游戏厅还能被外公逮到,料想肯定是他掐指一算得知,这样的神通也只有外公才拥有。什么时候,周保也能如此,肯定牛bī得要死。
面尽粮绝之时,瘪腹消失。周保蹑手蹑脚走进厨房,洗刷碗筷。他倒没有径直上chuáng睡觉,而是到了凉椅躺着。
把灯熄了,节约电费,他不想上chuáng的原因之一是太热了,还是坐在堂屋凉快。
漆黑的夜里,四周空dàngdàng一片。夜晚有风的chuī刮并不寂寥。周保揉戳着膝盖,眼睛眯着,身体倾躺着。外公外婆累了休息了,周保也累了,躺着。
梦之神悄悄咪咪的从门fèng挤进来,背着一架钢琴,细细品味了周保的五官,在他耳边chuī一口气。他有礼貌的坐着,架好钢琴,轻轻的演奏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周保进入了梦乡。
凡是想你所想,就会梦你所梦。不知道为什么,周保在街上走马观花,疑云密布。今天所有人都穿着大红袍子,衣襟镶花。周保也不例外。
他如往常一般掏着自己的口袋,以前总喜欢掏。总觉着掏着掏着就会掏出宝贝来,穷苦的日子里,口袋里一直都是空空如也。偶尔外婆会给一块冬瓜糖给他,纵使很难吃,但还是要收下。放进口袋里沉甸甸的,就算是化了,周保也不会吃。这次可不一样,周保一cha口袋,竟然摸到了钞票,不是一张两张,而是一叠。尽管不是红色头像的毛爷爷,几十块钱还是有的。循着街道走去,自然而然就到了游戏厅里。
女老板没穿ròu色的丝袜,也没穿蓬开的花裙,她竟然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迎面。周保问她今天什么日子穿的这么正式。
她不耐烦,不淡定。除了买游戏币打游戏以外,其他的都是闲事。“玩不,不玩就一边儿去。”
“怎么了,今天,发生什么事了?”
“你还不知道吗?等会你家长又来了怎么办!影响生意。”尖嘴猴腮的女老板气愤得很,她似乎便秘了一样。
“不,不会的!给,我有钱,买币,玩游戏!”周保今天同往常不一样,没钱的时候掏出一块钱都心痛,有钱的时候大手大脚也未尝不可。
游戏币是货币,钞票也是货币。周保用自己纸做的货币兑换了些圆形的硬币。女老板脸上总算有了笑容。
他寻到熟悉的机器坐下,币投了进去,还没来得及选人。背后一阵冷风chuī过,似曾相识的感觉如泉涌出。周保的肩头被手指敲动,他突然有些慌了。心中暗想:不会又玩完了吧!
空气凝固了几秒,周保都快要窒息死亡。他哭丧着脸,缓慢转过头去。
“你伤心gān嘛?”原来,是锅巴!
“你——你怎么来了?”
“你伤心gān嘛?”锅巴重复着问题。
“我以为自己又被抓到打游戏了!”本要渗出的汗珠都被周保给qiáng行收了回去,长舒一口气。“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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