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真他妈……”任伟用拇指去抹颜瞻的眼角,“真是拿你没办法。”
任伟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把颜瞻招哭了。他不跟他说话,是不知道怎么说,说了什么的话,拿捏不好分寸,他很怕让自己处于更劣势的位置。不说也不代表他还在生气啊,不是哄他了吗,陪他吃他喜欢吃的,穿成这副鬼样子都陪他去看民谣之夜……这缺心少肺的死熊猫,居然给我哭!还说什么喜欢我,你懂我吗?你连我为什么生气你都不知道!
“我好喜欢你的……”
“不许再哭了,不许再说了!”
任伟替颜瞻抹了眼泪,拿过他的西装上衣,推着他往前走。
上辈子真欠他的了!
路过小卖店,任伟买了一包纸巾,扔给颜瞻对他说:“把脸擦gān净,别脏兮兮的丢人现眼。”
颜瞻接过去,打开,听话的抽出纸巾擦脸。
他都没想到自己会哭出来。实在够没出息。可他就是难过,任伟对他那么冷淡,他就难过的无以复加。
“要一瓶橙汁,一听啤酒。”
任伟付账,又买了饮料。
把橙汁拧开递给颜瞻,他看着他哭的有点儿红的小鼻子,伸手刮了一下。
熊猫仔笑了。
一个喝啤酒,一个喝橙汁,两人并肩往前走,颜瞻带着鼻音说:“我可喜欢小娟了,你喜欢吗?”
“还行吧。”
“我也翻唱老歌好不好?”
“你唱什么?”
“粉红的回忆,你觉得怎么样?”
任伟这几天头一次笑了出来,“你还行吗?”
“真的,我觉得不错呢~”
“今儿还谁演啊?”
“好多呢,川子啊,小牛啊很多人。”
“那走快点儿吧。”任伟拍了一下颜瞻的后脑勺。
熊猫仔顶着肿肿的眼睛眯眯笑。
第十二章
热。
任伟是给热醒的。
毛茸茸的东西蹭着后背,热,还痒。
“你丫gān嘛!”
想挣脱出来,奈何身后人力气还挺大,且,执意不撒手。
“感觉都好久没睁开眼睛就看到你了……”
“说话没底气,手劲儿倒不小。撒手,热死我了!”任伟用胳膊肘顶着颜瞻。
昨天看完演出回来,就已经是三更半夜,死熊猫又缠着他说话,看那劲头要把两天份没说的话都补回来。
任伟起先听着,后来困的要命,嗯嗯啊啊的应着就睡了过去。
他得承认,在倪歆家没怎么睡好——不习惯。
“我们去海边好不好?”熊猫仔继续蹭着任伟的背,对撒手一说充耳不闻。
“哈?”任伟侧躺着,热得他拿过chuáng头的杂志搧。
“去海边!”
“你有病。”
“去嘛~去嘛~”
“去你大爷,什么啊就去海边。”
“……你这两天有事?”
“没事儿就去啊?”
“去嘛~”
“不去。烦火车站。除了人还是人。”
“我们开车去~”
“你哪儿偷去?”
“我gān嘛要偷呀,你真……我不会去租车啊!”
任伟哈哈笑了。
“坏人。”颜瞻终于放开了任伟,下chuáng去冲凉了。临走对任伟说:“说定了哈,我们等下就出发!”
“神经病。”任伟躺在chuáng上骂。
躺着躺着任伟又困了——本来也没睡醒,于是就又睡了过去。
再睁眼,颜瞻的大脑袋挤进他的视线,吓了他这一跳。
“你丫……”他不是一直看我睡相呢吧?死变态!
“嘿嘿,你醒了啊,咱们出发吧!”
“出发?”
“去海边啊~”
任伟捂脸,他当真的啊!
冲了凉,简单整理了要带的东西,任伟跟颜瞻下了楼。颜瞻说:我们带上吉他吧。任伟说:要带你带,我不带。颜瞻问:你为什么不带?任伟说:我心疼我琴,回来打品算你的?颜瞻语塞。任伟笑:你那破琴倒是不怕。
车停在楼下,是辆SUV。任伟说这车一点儿不称你。颜瞻问那什么衬我?任伟看了看他说QQ吧。颜瞻嘟嘴。
“别撅嘴,你瞅你这体格。”任伟拉开车门。
“我体格怎么了嘛!人家……”颜瞻很想说——我自己的车子是甲壳虫不是QQ。可转念一想,有差吗?果然都是迷你车。
“你怎么?”
“没怎么。我低碳生活可以吗?”
“低碳你租SUV?”
“车行只有这个啦,我总不能租一辆卡迪拉克婚车吧!”
“你可以不租,骑自行车去。”
“……那你也跟我骑车?”
“你骑车带我。低碳嘛。你骑车带人,我被你骑车带。”
颜瞻乐了,“坐前面来啦,我们路上可以聊天。”
“我也没说坐后面啊,总不能抱一堆东西坐吧?”
“放后备箱啦。”
“你下回换把更破的琴吧,跟着你命苦。”
“……”
车驶上大路,任伟点了支烟,这是他今天起chuáng后抽的第一支烟,“去哪儿啊?”
“你刚刚睡觉的时候,我上网规划了一下路线。”
“说。”任伟吐出一口烟。
“呐,今天比较晚了,所以我们先到南戴河,然后……”
“南戴河?”任伟斜眼看颜瞻,“那是饺子锅吧?”
“……”
“相信我,水里都是人。”
“还有然后呢……”
“说。”
“然后我们明天去翡翠岛~”
“哪儿?”
“翡翠岛~”
“那是哪儿?”
“离南戴河挺近的!”
任伟捂脸,“这名儿起的,我还寻思我护照过期没呢。”
“呃。”
“可不是么,我联想到马尔代夫了。”
瞻仔一路都被任伟挤兑。
可被挤兑他也愿意,甚至这样不平等的对话还让他觉得挺快乐。因为任伟在跟他说话,每一句都是说给他听的。
“诶。”路程过去一多半,任伟合上车窗看向颜瞻,由于受不了冷气,他始终敞着窗户,“我昨天……和你妈妈坐隔壁。”
“嗯……我知道……因为你们的票都是我拿的。”
任伟白了他一眼,但沉在心底的话还是说出了口,“她说到了你妹妹。我从没听你说过你有妹妹。”
颜瞻的表qíng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这一切都被任伟尽收眼底。
他不说话,任伟也不说。风声也被隔绝于窗外,车里安静的离谱,只有CD里的Air乐队制造的电子碎拍节奏回dàng着。男声低沉的重复:Do the joy,do the shouts,do the cries,do the smiles……
迷幻而令人晕眩。
这安静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而后颜瞻关了车载音响,对任伟说:“我和妮子是双胞胎,爸妈老年得子,本该很欣喜。然而……我妈妈做产检的时候,医生发现妮子的心肺功能发育不健全,体质很弱,建议引产。爸妈是同意了的,两个孩子保一个。我妈妈都进了手术室,可……她到现在都保留着B超的片子……在妈妈的肚子里,我始终都保护着妮子。如果qiáng行手术,连我也不会存活。”
任伟看着车前方一程不变的高速路,听着颜瞻低声的诉说。
“我想,这就预示着,从今往后,我都是她的保护盾。我们家,都是男孩子。妈妈也一直想要个女儿。妮子就这样跟我一起出生了。生下来后,医生对我妈妈说,妮子……心肺功能都不正常,免疫系统有缺陷。从小到大,她都在生病,心脏动过两次手术,过敏xing哮喘、后来发展到肾脏……你知道……别的孩子都在外面玩,她却总是一个人在房间里。但妮子开朗、快乐,她羡慕窗外的孩子们,却不会嫉妒。我问她会不会觉得难过,她说什么啦我很会自娱自乐。我妈妈是画国画的好手,妮子跟妈妈学画,她时常站在画板前,仿佛画画就是撕下日历。一年四季,三百六十五天。”
“我知道你们感qíng很好,你妈说……你妹妹没了,你就一直弹琴,不肯离开琴、不肯离开她。”
“我不知道我如何才能跟她分开,始终……我们像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我知道妮子有天会离开我,但我总想,不是这一天。不是这一天,这一天,这一天……究竟是哪一天?我一厢qíng愿的觉得,是好久好久之后才会到来的某一天。”
任伟点了一支烟。
“你知道……我们从小到大都在一起。我弹琴,她画画。一起看书,一起参观展览,一起看电影,一起写日记画涂鸦……妮子几乎不怎么去上学,也没什么朋友,可她渴望与人jiāo流与人分享。她不希望只有‘孤独’一个朋友。她好喜欢骑着脚踏车去等我放学,等我载她回家,她说,那就好像她也刚刚从学校出来。就好像,她跟所有同龄的孩子们一样。我跟小冉一直是同学,跟我比起来,他要开朗的多,也非常健谈。我上中学以后,一直在参加各种各样的钢琴比赛,做各种各样的jiāo流演出。我不在家,小冉就会去陪她。”
任伟发现颜瞻的眼眶红了。
“小冉非常喜欢妮子,妮子也喜欢小冉。然而……他们都知道,这份喜欢,是不会有结果的。妮子后来发展到肾衰竭。去做透析,人瘦得像一片纸,皮肤好像一碰就会破,头发越来越稀疏,她带着鼻管,却还是笑得那么灿烂……她不是不会哭,等到病房没人了,她就不出声的流泪。你知道看到那样的她……妮子从来都那么漂亮,可是一天一天的,她不得不接受自己的变化。她表现的好像这都没什么……可是……我给她买假发、化妆、修指甲……高跟鞋她穿不上,脚肿肿的,就摆在chuáng下……但就算这样,她也要活下去。妈妈……我们都在尽力……可是……就算换肾也不行了,她的肺部开始有积水……抽掉又会积起来……我们十七岁的生日,她坐在轮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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