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伟的手搭上了颜瞻的腿,他说,“咱们在紧急停车带停车好吗?”
但颜瞻不停,他抹了抹眼睛继续说,“她坐在轮椅上,还是笑得那么暖人。头发是假的,脸是靠彩妆化的,指甲都是贴的,可她还是开心的切蛋糕给大家吃。她还弹琴,唱歌,唱了好几首。她走的那天,是生日过后不到一个月。她坚持不打吗啡,说人死后会一直一直睡,所以她现在不要睡。疼就忍着,咬牙忍着。那天我给她读她最爱的《绿野仙踪》,读到多萝西遇到魔女……她还握着我的手,可……她走的无声无息。我整天整夜的弹琴,是想让她知道,我还在,会一直送她离开。小冉来了,他让我停下,说爸妈哥哥都好担心我,可我停不下。直到……他走过去,掀开棺木的盖子,俯身去亲吻妮子……那一刻,我哭出来了,所以,停下了。我知道,小冉他比我还要难过。别的女孩子都在那个年纪谈恋爱,可她却忙着与病魔做斗争。她曾对我说,瞻仔,小冉说他喜欢我,可我不能喜欢他。你知道她当时的表qíng……这是注定的事实,我们都说能接受,然而当这一天到来……”
任伟碾灭了烟,“前面是休息站,我们停车。”
“我没事。”
“喝点儿水,好吗?”
任伟放在他腿上的手温热温热的,颜瞻看向任伟,点了点头。
车驶入休息站,停稳,任伟并没有下车,而是揽过了颜瞻,让他的脸埋在他的胸前。
任伟是独生子,没有兄弟姐妹,但他懂得失去一个人的苦楚。就像,那年冬天,父亲留下他一个人,独自上路。
颜瞻环住了任伟,“我不难过,早已经不难过了。我只是……想她。想她给我编的花环,想她为我弹琴唱歌,想她烤的一点都不甜的饼gān,想她……无论什么时候都挂在脸上的微笑……”
“抱歉,我不该提及这事儿。”
任伟伸手去胡噜着颜瞻的背。
“不,没关系的。我以前常常刻意的不去想,这也是从来不会跟你提到妮子的原因。因为妈妈说,如果你总想着一个人,那她就不能安心的去往天国。但后来……我发现,越是刻意的遗忘,心中越是惦念。所以我明白了,我要去面对现实,面对这一切,让她走、放她自由。她住在天国。就像她说的,是提前替我和爸爸、妈妈、哥哥们占好位置。她说,天堂的房子也很贵哦,她会好好努力……”
任伟抬起颜瞻的下巴,用拇指去蹭他眼角的泪痕,他听着颜瞻对他说:“我会告诉妮子,也帮你占个位置。”
“少来。”任伟拍了拍颜瞻的脸,“我会下地狱,你别麻烦人家了。”
“瞎说!”
“你没陪我看《辛普森一家》啊?听摇滚乐要下地狱。”
“我陪你……”
“德行。”
“真的。”
“想不陪也难,同xing恋也要下地狱。”
“……”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
“下地狱就见不到妹妹了。”
“我可以给她写信,也可以时常去拜访她!”
任伟看着颜瞻的眼睛,其实他很想说他有点儿感动,但话到嘴边就变成了:你哭起来真丑。
颜瞻捧着任伟的脸就亲了上去,亲完对任伟说:以后去地狱,会更丑。
任伟把下巴搭到了颜瞻肩上,他在笑。
那是一种他久违了的笑意。
◇◆◇◆◇◆
“你穿嘛……穿嘛……”死熊猫一脸谄媚的笑。
任伟发现今儿一天他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先是无奈于颜瞻预定的酒店——用不用这么làng费啊?再是无奈于豪华的晚餐——胃寒,吃不下,可看着死熊猫一脸委屈相,还硬要吃,害得他吃完就吃胃药垫底。接着更大的无奈又来了——他非bī你穿的跟他一样!那件傻了吧唧的熊猫Tee,以及,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置办的裤子!
“不穿。太2了!”
“怎么会呢?”熊猫仔努力的眨眼,“你看我嘛,你看我嘛。”
“就是看你才觉得2!”
“……”
死熊猫又露出一副受伤害的模样。
“折中。”任伟真怕他又哭给他看——那绝bī是杀手锏。
“那……?”
“裤子我穿。”
“再商量商量……”
“没的可商量!”
任伟说着,解裤子扣儿。死熊猫立马转身面壁。
“你什么路子?”任伟脱了裤子抬脚踹上了颜瞻的屁股。
“哎呀人家不好意思看嘛……”
“你有病!”
“你换好了告诉我哈……”
裤子刚刚好。任伟又看了看扔在chuáng上的熊猫Tee,拎过来想想等会儿下水反正要脱,一咬牙一闭眼,套上了。
死熊猫还在面壁。
任伟翻出裤兜里的烟盒点上一支烟,扭头眺望着窗外的海。
记得,那年曾被龙语绑来过海边——参加他们作协的创作之旅。可龙语半个字儿也不写,要么拉着别人斗地主,要么就是跟他两人反锁在房间里,亲热个没完。窗外,也是这样的一片海,更安静些,几乎看不到人。夜深了,龙语就拉他沿着海岸线走。
任伟不禁叹了口气。
面对龙语与面对颜瞻是截然不同的感觉。从最浅白的来说,向来是龙语给他花钱,他接受的坦然并深觉理所应当。但换作颜瞻他就不愿意,总觉得别扭刺棱人。为什么呢?任伟说不上来。硬要归纳大概是颜瞻比他小,颜瞻自己都在挣扎着活在这座大都市里?确实说不上来。
这世界上绝大多数东西都可以买到手,但买来买去,你会发现,感觉这种东西没得可买。龙语让他有的感觉,颜瞻给不了。
再者,跟龙语在一起,他习惯xing的依赖他、向他撒娇、跟他起腻,那是一种不受自我控制的qíng绪。但跟颜瞻一块儿,任伟发觉自己就连话都不会好好说,有时候想表达的是一个意思,说出口却全变了味儿。
还比如,是龙语他就毫无顾忌、蛮不讲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轻松地就好像面对你最亲的人。是颜瞻就不行,他总会刻意的摆出某种姿态,拉开某种距离。
再好比,对象是龙语,xing就是爱的表现方式;颜瞻不,他更青睐言语、亲吻、拥抱……
说白了,他当龙语是男人,当颜瞻是男孩。
再怎么样,也要让着一点。否则于qíng于理说不过去。
就好像昨天他哭着从身后抱住他,那一刻,他慌张并觉得愧疚。然而等一切平静下来,站在Pub里听小娟唱《命中注定》,他再去回想那一幕,想起的竟是那一天龙语来找他,向他说着他们不可能再继续了,而在那一刻qíng不自禁从身后抱住龙语的自己。他也是那么抱着一个男人,那么不能自已的掉下眼泪。不同的是,颜瞻肯哭着求自己,但他却不肯那样去求龙语。
任伟仰躺在了chuáng上,他想,如果非要给龙语和颜瞻找出一个共同之处,那就只有一点:都没法给他安全感。
这想法……还真是……够悲催。
“你还没换好呀……”颜瞻冲着墙壁说。这样说着,他却忍不住去偷看。
“早换完了。”任伟慵懒的应声。
“呀!你穿熊猫Tee了!熊猫Tee!”颜瞻可激动了。
任伟从chuáng上起来,一边碾烟蒂一边说,“小点儿声儿,快耳鸣了。”
熊猫仔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抱住了任伟,抱住就使劲儿蹭,“超可爱的~”
任伟皱眉——这膏药熊!
可颜瞻这么全心全意的抱着他,他又觉得挺满足……
“没……没有租泳圈的……”
熊猫仔到了海边看着关门的租赁处,泪眼汪汪。
“你……”任伟不得不捂脸。
“我……”熊猫仔挠头。
“你不会游泳?”
熊猫仔作拨làng鼓状摇头。
任伟啥不说了,向海边走。
熊猫仔垂头丧气的跟在身后,伸手去拉任伟衣襟的下摆。
“去捡贝壳吧。”
这话说完任伟都觉得自己有点儿刻薄。
“不要……我看着你好了……”
天黑下来,游泳的人已经很少了,即便在游的也在陆续上岸。任伟脱了衣服,向下走,海水还是温热的。
颜瞻看着任伟的背影,觉得他身材超好,果然游泳很塑造体形。可他就是学不会……
“我去拿吉他好了。”
冲着任伟喊,熊猫仔收到回复——任伟摆摆手,示意他去。
颜瞻拿了吉他回来就在沙滩上坐下,随意的弹拨着。有群刚上岸的姑娘聚了过来,在他身边簇拥着,跟他搭讪听他弹琴。
任伟游了好一会儿,喜欢游泳的他潜入海里就像一尾鱼,轻松惬意。然而等他向岸边游过来,借着海岸上明亮的探照灯的灯光,他看见一群穿着比基尼的姑娘围着那正在弹琴的死熊猫,大为不慡。
游回来任伟就上岸了,身上挂着海水,海风chuī过来怪冷的,可他不在意,笔直的向颜瞻走去。
音乐声、姑娘们的谈笑声、颜瞻的歌声,越来越清晰。任伟走过去,站在姑娘围成的圈外,两眼狠狠的瞪向颜瞻。
还是任伟身前背对他的姑娘先感觉到身后有人,回头,颜瞻才发觉任伟回来了。看见任伟,他傻乎乎的笑。
“冷吧?给你浴巾。”颜瞻放下琴,欠身拿过了一旁叠好的大毛巾递给任伟。
任伟眼看着坐在颜瞻旁边的姑娘那超大的胸脯离颜瞻越来越近——她明显故意往上凑!傻熊猫还全然不觉,笑呵呵的举着浴巾。
接近、再接近、再再接近……
终于,那对大胸贴在了颜瞻的胳膊上。
喂喂喂,你倒是躲开啊!
任伟起急。
可熊猫仔呢,眼睛里只有他,还在傻笑。
任伟服了。
这时候坐在颜瞻另一侧的姑娘笑眯眯的说:“你朋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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