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瑞恩的妈妈一样, 盛子瑜脚下一软,扶着门框才险险没有跌坐在地上。
她的眼泪立刻就飚出来了, “霍铮他怎么了?”
其中一个男人开口, 面带难色:“兰州那边的qíng况具体怎样,现在我们还不能向你透露, 你先跟我们走。”
盛子瑜抱着门框, 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浓重的哭腔:“霍铮他到底出什么事了?我不走!你们不告诉我我就不走!”
可她也就是嘴上说说而已, 到最后, 还是被那两个穿着制服的男人带上了车,然后一路驶向了西郊机场。
来接她的是一架军用飞机, 飞机上除了她都是军人, 连第二个军属都找不到。
盛子瑜再去问别人霍铮的qíng况已经没有人搭理她, 于是她就坐在座位上默默地淌眼泪, 等到飞机降落时,她的眼泪已经淌满了一大缸。
飞机在兰州降落,一出来便有一辆军用吉普来接她,先前带她来的两人将她塞进车子里便走了,行色匆匆,像是还有什么其他事qíng。
开车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大叔,一张沉得能拧出水来的黑脸映在后视镜里, 看着就叫人心慌。
车子开得很快,一路往市区方向看,盛子瑜含着眼泪趴在车窗上,入目是成排的白色建筑,她再一次“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都把她送到医院来了,肯定是霍铮出事了。
盛子瑜一边哭一边在心里默默地数,她和霍铮领证才一周的时候,他就抛下她和虫虫来参加这么危险的任务。
现在他们才领证十三天,他就敢给她这么大的一个惊吓。
她突然后悔极了,自己当初怎么能答应让他来参加这个试飞任务?
全中国有那么多飞行员,没了他马上又有人替补上来,可她和她的虫虫只有他这么一个丈夫、一个爸爸,没了他,又有谁能来替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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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事的时候,秦屹人就在现场。
他是前一天来到兰州的,名义上是来观摩兰州军区最近的一场军演,但第二天人就跑到了天鹰8的试飞现场。
在北京时就没几个人知道他同霍铮之间的关系,到了兰州,就更没人知道了。
不过众人都知道霍铮是北京方面派来的人,又是年轻有为的上校,想必上头对他十分重视。
况且天鹰8又是沈飞几十名工程师倾注十数年心血打造的全新系列战斗机,是预备在明年国庆的阅兵典礼上亮相的重量级机型,此次试飞引来的关注可想而知。
因此当秦司令出现在指挥室的时候,在场的众人也并不是太惊讶。
秦屹到的时候,没弄出大动静来,他在现场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之后便没再吭声。
在场的设计师们见这位将军并没有瞎指挥,因此也都纷纷安下心来,不再去管他。
秦屹坐在指挥室里,看着墙上巨大的显示屏,上面跳动着的各项数据令人眼花缭乱,他突然就不着边际地想起了霍斐然。
离她出事已经过了二十年,而他和她的儿子,他唯一的儿子,和他反目成仇,也已经有整整二十年。
过去的这些年里,父子两人几乎不曾见过面。
他的儿子厌恶他、鄙夷他,而他则躲着这个儿子,避着这个儿子。
可这些年来,霍铮的一举一动,他却是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的。
得知霍铮要参加天鹰8的试飞,他暗中cha手过,想要将他从候选人中剔除出去,但天鹰8的顾总设计师一早看过霍铮的资料,觉得他各方面都十分适合,当场便拍板指定了他来参加试飞。
秦屹难得想找姐夫严立新出面将霍铮换下来,但却被拒绝了。
严立新没有孩子,几乎将霍铮当成自己的半个儿子来培养。
他当然不是不在意霍铮的安危,但xing格使然,哪怕这是他的亲儿子,他也是会鼓励对方这样做的。
军人就该为了祖国抛头颅洒热血,国家花重金才能培养出一个合格的飞行员来,需要你的时候你不上谁上?
更何况,哪怕是从功利的角度来看,若是四平八稳的gān,按照霍铮现在的发展势头,未来在整个空军系统中必然也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可严立新不赞成,他一手将这个妻侄培养出来,并不只是希望他混到五十来岁混上一颗金星,而是希望他能gān上一番大事业的。
秦屹用尽了办法,依旧没能阻止儿子参加天鹰8的这一次试飞。
他yīn沉着一张脸,望着指挥室里的大屏幕。
今天的试飞任务是测试天鹰8在飞行状态下的各项极限参数,电子屏幕上显示“鹰爪7号”正驾驶着天鹰8不断攀升,很快便突破了万米高度。
霍铮的代号便是鹰爪7号。
顾总设计师站在指挥台前,盯着大屏幕沉声道:“鹰爪7号的表现是这一批里表现最好的,昨天拉出了9.6G的过载,保持了整整十四秒,已经破了之前的记录。”
9.6G的过载,就意味着机舱内的飞行员要承受自身重量9.6倍的重力。
一般来说9G的过载已经是人体的承受极限,这种qíng况下飞行员很容易出现灰视qíng况,十分危险。
秦屹紧盯着大屏幕,yīn沉着脸不说话。
突然,控制室里出现了一阵骚动。
天鹰8的发动机失灵了!
天鹰8是轻型战斗机,因此只有一台发动机,眼下发动机失灵了,qíng况危急程度可想而知!
频道里传来鹰爪7号的回答,他正试图第三次启动发动机。
指挥室里的人纷纷屏息凝神,盯着电子屏幕大气都不敢出。
天鹰8迅速地下坠着,很快便落到了八千米的高度上。
频道里再次传来鹰爪7号回答,他第四次试图重启发动机,失败。
失速的状态下,飞机越降越快,很快便降到了五千米的高度以下。
顾总设计师满头大汗,他拿起对讲机:“鹰爪7号,再试一次重启发动机。”
秦屹紧咬着牙,qiáng忍着没有说话。
飞机很快下降到了两千米以下,而这已经是鹰爪7号第七次重启发动机失败。
秦屹终于按捺不住,厉声开口道:“让他现在跳伞!”
指挥室里一片死寂。
如果现在让鹰爪7号跳伞,那这架飞机势必无法挽救,不但无法挽救,之前保存下来的一系列数据也很可能毁于一旦。
顾总设计师犹豫了半秒,然后拿过面前的对讲机:“鹰爪7号,再尝试重启一次发动机。”
尽管飞行员的生命高于一切,但在实际qíng况中,无论是部队还是设计院,都仍希望飞行员能尽最大努力保住飞机。
只有将飞机安全开回来,他们才能发现故障改进故障,一旦飞机坠毁,则意味着许多工作都要重头做起。
况且,鹰爪7号似乎也没有要跳伞的打算,依旧在尝试着启动发动机。
短短几秒,飞机已经降到了一千米以下,秦屹再也顾不了那么多,一把抢过对讲机,厉声道:“鹰爪7号!立即跳伞!我以北京军区空军司令员的身份命令你立即弃机跳伞!”
一时间,频道内没有传来应答声。
秦屹知道,霍铮是听出了他的声音。
刚才qíng急之下他贸然开口,但却忘了,他的这个儿子其实一直都在和他暗暗较着劲,有他在场,也许会比以往更不肯服输。
果然,频道里很快再次传来鹰爪7号的声音,他正在再一次试图启动发动机。
眼看着飞机就要降到警戒线以下,秦屹不顾失态,怒声道:“你的妻子孩子还在北京等着你平安回去!”
指挥室一片死寂,连一旁的顾总设计师也大气不敢出。
一旁的机器中传来“滴滴”的蜂鸣声,电子大屏幕上显示天鹰8的坠落速度越来越快,七百米、六百米、五百米……
与此同时,无线电通讯被切断!
一秒、两秒、三秒……整个指挥室里响起尖锐的警报声,天鹰8已经坠毁!
秦屹心里一沉,身子重重晃了晃,摇摇yù坠几乎要倒下。
身后有人扶住他,他一把推开对方,大步踏出指挥室:“立刻组织搜救!”
最后搜救人员在距离指挥塔三公里处发现了天鹰8的残骸,机舱内没有发现伤亡人员。
这个消息传来,秦屹松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霍铮还是在最后一刻跳了伞。
六个小时后,机场附近村庄的村民发现了昏迷的霍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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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症监护室外,盛子瑜看见了弓着背站在那里的秦屹。
哪怕从前只见过有限几面,但盛子瑜也能看出,这位秦司令,年轻时一定十分帅气潇洒。
平心而论,霍铮的好相貌,大半都遗传自他。
可眼下这位秦司令的脸上却是老态毕现,眼中满是疲惫。
看见她来,秦司令没吭声,依旧是背着手,缓慢地在走廊里踱着步子。
盛子瑜透过重症监护室门上的玻璃朝里面看了一眼,霍铮正躺在那里,浑身cha满了管子,整个人看起来没有半分生气。
只看了一眼,她的眼泪便再次源源不断地滚落下来,她捂住脸不敢再看,“别哭。”突然有一只大手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丫头,别哭。”
盛子瑜咬住唇,qiáng力忍着喉间溢出的啜泣声。
秦屹望着重症监护室里躺着的儿子,突然开口道:“当初他妈妈,也是这样躺在这里。”
那个时候他想的是什么呢?
隔了整整二十年,可他还是能清楚地记得当初的绝望与悔恨。
在那之前,为了与斐然赌气,他做了很多过分的事。
包括将那对母子接纳,养在了外面的房子里。
包括宠着纵着那个女人,宠得她蹬鼻子上脸,无法无天。
因为他也恨,恨她的所作所为。
只是所有的恨意,在看到斐然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时,全都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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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虫虫气喘吁吁地将那个三层高的鸟笼子从家里拖到了楼下,而小叶子正抱着绿毛喳喳在楼下等他。
“你看!”胖虫虫献宝似的将鸟笼子给她看,“这是咕咕以前住的!现在送给喳喳好啦!里面的玩具也送给喳喳!”
“虫虫哥哥你真好!”小叶子咧开嘴,一张苹果脸红扑扑的,眼睛笑得眯起来,“不过……等咕咕回来,它要住哪里呢?”
胖虫虫吸了吸鼻子,有些难过,“咕咕它不会回来啦!”
不过他很快又高兴起来,眉开眼笑道:“爸爸说,咕咕去找它的爸爸妈妈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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