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反复间,他竟然是她的父亲。
“你呢?”我问出这两个字时,手心已经全部是汗。万语千言,一千多个日夜,那握在掌心里被握得光滑的戒指,那三根仍然光亮的羽毛,所有的等待、隔阂,只化作了这两个字。
“一年前回的国,半年前找到你,今天接你出狱。”他寥寥数语,和从前一样,言简意赅,看向我时,他又补充了几个字:“韦家已经度过了难关。”
我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下了地:“嗯。”
“回来了好好休养一段时间。”他仍然看着我。
“嗯。”面对他的注视,我感觉后背都要淌汗了。
我准备推车门下车时,他倾身过来,单手拥住我,拍了拍我的后背,他低声说:“一切都过去了,你还是殷采采,监狱那边没有留下你的档案,你挺直腰,不要有任何担心。”
我在眼泪掉下来之间匆匆应了一个好字,然后挣开了他的怀抱,推开车门下了车。下了车后,我和他拉开了一步左右的距离往大门走去。
向宅的老佣人王妈开了门,见了我,她怔怔的,好一会儿才认出我来。然后她激动的喊我的名字,说小姐一直在等我,她嘴里喃喃说着话,又颠着小碎步往回跑,她去通知陆只悦了。
向宅和三年前一样,安静,清雅。就连小径两旁的树木,还是三年前一样没有长高半分,我仿佛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我和韦御风穿过小径时,陆只悦从路的另一头跑来。三年多未见,她如我一样,已是耳朵短发,衣袂飘飘间,她跑到了我面前,还未看清人就紧紧的将我抱住。
“采采。”她的泪落到我肩上。
我的身体僵直得厉害,她抱着我哭了好一会儿,我才迟疑着抬手放到了她的背上。
“我回来了。”我轻声说。
“嗯,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她哭着说。
她抱着我哭了好一阵子才放开了我,用手背擦着眼泪,她带着浓浓的鼻音:“采采,你别笑我,我就是真的太激动了。”
她还是和过去一样,qíng绪直接而自然。
我抿着唇笑了笑:“谢谢你。”
“你一定饿了吧,先去吃点早餐,中午咱们吃大餐,我把老扬酒楼的厨师请过来了。”她又兴奋起来,走了几步她回头:“风哥,差点把你给忘了,跟上啊。”
第:此qíng难尽1.时间多么可怕
我起了大早,在监狱那边没来得及洗漱,陆只悦把我带到了我曾经住过的房间。王妈给我送来的新的洗漱用品,我站在房间的入口处有些不知所措。
“采采,你这屋,我每天都让王妈打扫着,这以后,你还住着。”她见我站着不动,伸手推推我,“你快去洗洗吧,我去餐厅看看粥盛起来了没有?”
我点了点头,陆只悦转身出去了,我拿着洗漱用品进了厕所。漱了口,洗了脸,我站在洗脸台前看着镜子里的人。
我有三年没再这样照过镜子了吧?偶尔从有玻璃的地方经过也是行色匆匆,哪里能停下来看看自己。
早上韦御风见了我,说我剪了短发也好看,这会儿看清楚了自己。镜子里的我剪着最普通的齐耳短发,下巴尖得像去整过似的。除了眉毛没修剪长得散乱,其他地方倒没长歪。在监狱里洗了三年的清水,护肤品还是我后来和大姐头关系好,她给我每年弄两瓶大宝。就这么糊弄着,我这皮肤居然并不粗糙,想来,也得老天厚待了。
我出了厕所,房间里的梳妆台上,摆放着我曾经用过的护肤品和彩妆。我顿了一下脚步,然后缓缓走了过去,拿起刮眉刀,我对着镜子想把眉毛刮一刮,但手生得很,抖了几下我便放下了。
我从房间出来时,韦御风靠在回廊的柱子下看着院子里出神。我的脚步声惊动他,他收回视线看我。
“我以为你要化个妆。”他说。
“手生了。”我抿了抿唇。
他也跟着抿了抿唇,似乎想和我再说点什么,但他没说出来。直起身后,他走到我身旁,和我并着肩往餐厅走去。
早餐后,韦御风先离开了,说有点事qíng要处理。
“哎呀,风哥,你可快走吧,我和采采有无数的话要聊,你在这里,太碍我们的事儿啦。”陆只悦挥着手赶他。
“我中午过来吃饭。”韦御风看着我。
“好。”我应了一声。
他起了身往餐厅外走去。
“采采,采采。”陆只悦踮着脚尖,看着韦御风走远后了,她拉起我,“去我房间聊吧。”
“嗯。”我很喜欢她的生机勃勃,皈依佛门也好,投身世俗也罢,她总是全心全意。
我去了陆只悦的房间,她给我倒了杯白开水后坐了下来。
“怎么了?”我见她托着腮盯着我看,却半天不说话,只好打破了沉默。
“这个时候,觉得苏轼西江月里的两句诗很应景了。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她带着十二分的感慨,“我走的时候,以为十年八年不会再见。可不过三年多又见着你了,只是万万没想到,你会去了那见不得人的地方。”
她这么感慨着,我不能不想到柳又平。三年前,是他把我送进去。三年后,是韦御风千方百计找到我,然后把我从里面救了出来。这三年来,我一直在想柳又平为什么会那么狠心?他关我三个月,我能理解。但他关了我三年,并且如果不是韦御风出手,我说不定还会在监狱里再呆三年,为了那个并不适合存在的孩子,他恨我入骨?
“我听说向先生病重。”我生生错开了话题。
陆只悦脸上的表qíng滞了一下,好一会儿后才苦笑了一下:“是,也是万万没想到,他会是我的父亲。”
“你们是怎么相认的?”我问她。
“我父亲年轻的时候没少造孽,再加上横波楼gān的是苟且的生意,我的生母当时也是横波楼的头牌,两个人一来二去好上了,我生母就怀上了他的孩子。两个人之间应该发生了一些什么事qíng,我父亲一直守口如瓶。而当年,我生母悄无声息就离开了G市,后来独自生下了我。我生母生下我后,没有抚养我的能力,辗转的,我就流落到了庵堂里,被我的养母辛眉收养了。兜兜转转的,我误打误撞进了向宅,在我父亲身边生活了一段时间,因为这段时间,我父亲一直对我念念不忘,我皈依佛门后,他三番几次的来找我。到我离开G市一年多后,他拿着份亲子鉴定书来找了我,说我是他失散多年的女儿,真跟演戏似的,后面又说自己生病,要我回他身边,让他得以颐养天年,算盘打得很是jīng。”她叹了口气,接着说:“我生母如今是死是活,听我父亲的意思,他是完全不知qíng。
“对了,你还记得三年半前,我和我父亲半夜外出,后来我就没再回来的事qíng吗?”她问我。
我点头,那件事qíng,我也是不明白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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