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再犹豫地一把拿起肾源,我顺着之前的轨迹,将其安放在辰星的身体中,缝合的过程总是繁琐而要求细致,我在没有分神去注意地面的晃动,在手术台一定减震的作用下,终于将手术完成。收尾的时候,唐生先一步离去了,发现他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有跟我说过,我又些沮丧。
完成了手上的工作后,我看着被安放在病床上渐渐远去的辰星的小小身影,心里说不出的惆怅。手术完成了,可是对于这小小生命的考验,这才刚刚开始。
四周已经不知何时停止的震荡,只是虽没有刻意去留意,我也知道这次地震的时间,绝对算不上短。C城作为平原,在地震中会受到的伤害一般较小,但不可否认,在我们周围的某个小城,此刻必定已经因这震荡而变得面目全非。
第一百四十七章 灾区种种
辰星手术的麻药还有大概三个小时褪去,在此之前,余利凭着对一线工作高度集中的主持,将该做的检查,都做了个遍。检验结果的分析进行得如火如荼之际,我想起我们之所以这么着急的原因。
移植手术的结束在下午五点三十分,行政科下班前最后半个小时的工作时间内,医院大部分的一线工作人员接到了一个紧急的通知——支援灾区。地震发生在S省西南边陲的一个叫W城的,在此之前十分不为人知的小城,不同于震荡所带给C城的仅算得上是心灵的冲击,在W城,这个冲击更加的现实而具体。
只是工作通知如此迅速,实属反常,院领导丝毫没有顾及到明主这一层面的问题,也着实让我们没有想到。面对着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的辰星,余利早已没有之前掩饰情绪的心思,眼中的焦虑,让人不能忽视。
我对此完全没有劝解的能力,因为我也焦虑,事实上,医院的大多数人,都因这突然的任务而焦虑。隐隐中我们都明白,从业生涯又一艰难大关,就要到来了。
即使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正真到达灾区时,包括我在内同行的一干人,还是没忍住露出了震惊的表情。鉴于其中不乏有参与过几年前另一个地区抗震救灾工作的前辈,我对这次的灾情又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作为第一批到达的医护人员,除了一般的医护工作外,我们中的部分男同志还担负起了搭建医疗救生蓬的责任。我作为看起来瘦弱没有力气的女同志,被派遣到重灾区边缘交接伤患,眼前身穿橙色消防服的现役消防兵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施救工作。接二连三的伤员根据各自不同的伤情,有的跌跌撞撞地直接走过来,有的被放在担架上抬过来,还有的因情况紧急,直接就地实施抢救。
由于担心贸然靠近会干扰消防官兵的救援工作,我和身边的一行人只能先将重点放在担架上的伤害身上。
本次地震由于是以纵波为主的,虽震级不算特别大,但造成的房屋坍塌数量却是十分客观的。这导致了我们处理的大部分伤情都以压伤为主。而对于压伤这种大面积组织坏死另外大多数会涉及到骨组织损伤的病症,我在颇为无力的处理过程当中,不可抑制地想起了廖佳磊同志。
廖佳磊没有过来,当时在出发的队列中我没有看到他,之前那一群去帮助搭帐篷的男同志中我也没有看到他。我不清楚是因为最初就没有通知到他,还是因为他刻意请退了,也不确定自己之前到那一段话到底会带给他怎样的影响。总之,当时对此并没有太大关注的我,现在却又些遗憾,在这种争分夺秒的时刻,技术的精度和专度显得尤为重要。
又一次用绑带将伤患的左下肢,在帼窝上十厘米处将大动脉扎紧,我无奈地放手让消防官兵将他送去帐篷。能做的太少了,大多数情况,我都会因为手下简单的急救所达到的杯水车薪的作用而叹息。甚至有些时候,明明能清晰地预知到伤患到最后可能面临什么样关于自身艰难到抉择,我却因还需要紧急处理下一个患者,或者是因为手上的工具达不到要求,不能做出任何,我明白了解的,能够帮助他解除这种抉择的措施。
危急情况下,迅速的决策需要足够魄力和第七,而在这两方面我都还不足,这对我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这样的折磨,在伤患虚弱却难掩焦急地询问我“医生,我会不会有事”的时候,一次次地加重,带给我除身体上的劳累外,心理上另一重的打击。W城并不算大,在这方圆几里的荒芜间,我的苦恼并算不上什么,而在严苛的现实条件下,我的担忧也得不到切实的解决,我明白这又是一个在依靠过往经验下更能得到实在成果的工程。
在救援工作中学到的大局意识,让我在接下来的数天内竭尽所能地卖力工作,有很多次,还是会因为对于两个伯仲之间方案地抉择而懊恼,但对自身专业知识缺陷的遗憾却渐渐平息了。我想,专业型人才和全能型人才的培养孰轻孰重,是个谁都无法下定论的问题,只是工作中,没有比切实做事更重要的。
这日清晨,我在一阵汽车马达的轰鸣声中醒来,看了眼手机,是凌晨三点,距离我睡下还不到两个小时。即使实习期长时间的作息不规律的训练,让我对睡眠时间并没有多敏感,但这次中途被吵醒还是让我有些无法再次入睡,无奈间,我起身随意批了件白大褂,往帐篷外走去。
为了避免余震的伤害,帐篷被设置在野外的一片较空旷的空地上,大而凶猛的蚊虫是这安全空地的附带物。一出帐篷,便看到绕着夜灯周围一圈圈嗡嗡乱飞的苍蝇蚊子,鉴于之前对其威力的深刻体察,我心有戚戚,避而远之地走开。
根据之前起身时去看病人的打算,我在十分不良好的光线下,凭着记忆往被用作病房的大帐篷摸索过去。不期然地在路过一个岔道的时候被从另一边过来的一个形色匆忙的人一撞,哀呼着正打算做好迎接这最近刚发了脾气的大地母亲亲吻的准备,腰上突然被一揽,顺间陷入了一个温暖而干净的怀抱中。
不清楚自己具体是多久认出了他,回过神来时,我脑中对于给予我这个怀抱的人的认知已经完备,并且丝毫没有打算要退出来。唐生在我做出动作之前,一直就着那个姿势,抱着我没有放开。我不确定他是不是也认出了我,但周围黑灯瞎火的,我说服自己去相信答案是肯定的,随后心中涌起一阵难掩的感动。
这次的救灾,唐生没有来,我对于这一件事的发现,比廖佳磊早,只是我一直抑制自己将其想起,抑制自己去探究其中的原因,可不能抑制的,是时时刻刻,不管多忙多累,总不亲自来般涌入心头的挂念。唤回我理智的,是随着一声陌生男子的轻咳而骤然消失的周围的温暖,炎夏的夜晚,莫名的一阵冷颤中我抬头看去。
岔道中大多的光源来自周边的帐篷,隔着蓬布,光线稀疏得几乎可以忽略,而今晚天空没有月亮高挂,我看不清面前两人中任何一个人的脸。这样的状况是双方所共享的,所以几秒后那个陌生的人开了口:“不好意思,我刚才走得急,撞……”
没等他说完,我伸手到唇边,以“嘘”声打断了他,没有说话,转身便往另一边走去。到了病房帐篷前到空地,我才停步回头,确定身后两人都已经跟来,我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之前听人说会有市疾控中心的同事过来,”说着我看向那个不认识的人,稍一打量,发现对方头发又些花白,“就是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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