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对于我能猜到并不意外,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嗯,我叫任峻强,在省疾控工作,昨天接到通知,不好意思来晚了。”
我连忙摇着,急声说着:“没有没有,统筹的工作在后期作用重大,您能亲自到现场,对我们已经帮助很大了。”
他闻言脸上的笑多了些真心,继续说道:“之前倒还没注意是撞着了个这么年轻的小姑娘,看起来对工作也很认真负责,还好我这助手手脚灵便,否则啊~”说着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唐生一眼。
我不知为何,对这样明显的暗指竟完全不感觉难为情,虽不至于将心中难以掩饰的莫名高兴彻底表现在脸上,但也没想着要去否认。只是不太敢去看唐生,我略略地笑着对这位前辈说道:“任前辈刚来,我先简单介绍一下情况吧!现在随着越来越多的伤害被移离坍塌区,灾区大致的情况表面趋于稳定,但事实上,很多常见的后期患区疾病还并没有得到排除解决,之后会出什么问题现在我们都还不能确定。”
说着我停了一下,转身一边向他们示意着一边的病房,一边说道:“这里就是我们暂时安置伤患的地方,刚才看您急匆匆的,而且是从住宿区出来,应该就是要来这儿吧?”那位前辈闻言又笑了笑,沉默者肯定了我的猜测,随后也没再犹豫,当即转身掀开帘子往里走去,我跟在他们身后,终于如愿地在灯光下,看到了唐生…的背影……
S省险峻的地势,向来以易守难攻享名古今中外,大名气之下,不便利的交通成为一个十分难以解决的难题。由于最近的,可有供机动车通行的公路,靠脚力需要走大约半个小时,所以当下,对于非极重的伤患,我们都采取通过利用空投物资进行就地医治的措施。只是,临时搭建的病房,在难以克服的客观因素下,在以卫生为主的多方面,都无法企及医院里,哪怕是最普通的病房。
第一百四十八章 灾区种种(2)
一股腐败中混杂着血腥的味道,在我们进入的一瞬间,以一种密集而潜移默化的趋势,刺激着人的嗅觉神经。只是,这样的刺激,对于进入的三个人,似乎没有什么作用,我是因为习惯了,唐生这个人的容忍能力也一如既往的变态,而走在最前方的任前辈显然是更见过世面的,在如此浓厚的熏陶下,只微微一愣,便稳了心神,继续往前走。
整个巡视的过程平静而暗波汹涌,原本还微微带着些笑容,负着手往前走的前辈,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紧绷。慢慢的,我们已经走出了大棚,这位前辈倒也没嫌弃周围的蚊虫,仍以那老城持重的姿势负手站在灯前,看着头顶因月亮与星星携手私奔而一片漆黑的天空,他悠长而无力地叹了口气。
虽然对大致的情况有一定的估量,但看着任前辈这个模样,我对当下的情况还是出现了一些理解上的障碍。于是不自觉地侧过头,想要试着从唐生那儿,得到一些答案,奈何对方固执地只看向一边,所能见到的他的四分之一张脸上,连一个完整的眼神也无非获知。
于是我也叹气,悠长而无力。
浩浩荡荡的现代化工程据说到今年年初才流转到这个小城,半年以来,城里的变化大不大我不知道,反正这郊外的确是真的郊外。还算原始的自然环境,不适合医疗救治工作的执行是必然的,田园牧歌下,不可见的病毒细菌总是让已受重伤的人们无处遁形。
正是叹息间,一旁的杂草从中,也就是唐生一直紧盯盯那个位置,竟渐渐显出了亮光。作为一个标准的唯物主义者,我首先想到的自然是野生的磷火,只是带着这样的猜测定睛看去,也着实不难发现,这光源不管是形状还是颜色都理论不符。再加上它是实实在在地在向着我的方向移动,本就是强自镇定的心绪,还是没忍住崩了盘。
我哆哆嗦嗦者,向着唐生的身后移去,伸了手,本是打算向着他的胳膊移去,中途却还是一犹豫,只堪堪地扯了扯他的衣角。他对我的行动仿佛毫无知觉,侧脸还是那个侧脸,连角度都没有丝毫改变,这让我在又一次莫名的失望中终于意识到,他其实也在紧张。
远处那牵动我心绪的亮光越来越近,我不由攥紧了手中的衣角,又些不敢却还是强迫着自己向那个方向看去。光线的源头还没能真正探明的时候,我首先听到了一连串的以方言交谈的声音。
“叫你再等一会儿,偏不听,这么点路你也能走丢,我看你真是活回去了。”一个略显粗犷的男性的声音。
“我也没想到这边那么黑,以前我晚上来这边堰塘洗衣服也没出什么事,今天太黑了……”声音很微弱,但不难判断是个女性,而我大多只注意到她怕黑这件事,要是怕黑的话,那就不是鬼,我舔了舔唇,有些不好意思地松了口气。
“什么太黑了,我看你就是……”他说到这儿不知为何突然,而随着距离的拉近,我们也终于透过那亮光看清楚了两人的身影,来者是两夫妻。
“你刚才解手是不是没有擦干净?怎么过来这么远还闻得到臭?”那男子的声音隔了一会儿再度响起。
“我…我就上了个小,肚子痛但是拉不出来,这几天都是这样,医生也没说什么,我……”那女子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来几乎听不到,不过这两人总算是走到了我们面前。
首先发现这边站着人的是那个男性,在些微的光线下,我发现他大约三四十岁,左脸颊的颌关节上部被一张透着些血的纱布掩蔽着,这让我想起了他的身份,当即清了清嗓子,首当其冲地开口道:“田勤庄,你们怎么又跑到外面来上厕所?”说完这句我突然才意识到身边还跟了一个卫生局的领导,于是忙又补充道:“之前不是还特意让护士过来,跟你说了这样的危险性吗?你怎么不听劝呢?”
那女子不知为何,竟是听到了我的声音才意识到我们的存在,满脸惊诧地抬起头来,跟着还发出了一声惊叫。或许是田勤庄中途制止,这声惊叫在中途戛然而止,换成了一种像是哀叹的的声音。我皱了皱眉,没打算太注意,只顾着盯着田勤庄的方向,等着回答。
田勤庄在听到我的话时,便骤然停住了脚步,带着他老婆站在原地。见他似乎也在看着我的方向,我倒也没再好意思继续躲在唐生身后,不尴不尬地抖了抖衣服,走到了让他比较容易能看得见的地方。大概光线的确是不好,即使这样,他开口还是说道:“是,是王医师吗?我,我们这也是实在仍不住了,不得已才出来的。再说以前这种事我们也经,经常这样,我们皮糙肉厚,不会出什么事的。”
我一字一句地听着他的话,越听越觉得后背发凉,短短的两句话,让我几乎丧失的转头的勇气。强大的现场证据下,辩解或者出言弥补,对于挽回任前辈关于我们预后工作的不良印象,都作用不大,无奈之下,我叹了口气,开口道:“我姓杜,你别站那儿了,先过来吧。”
田勤庄是我最开始接到的一批伤患之一,当时由于人手不够,在我同时处理的三个人中,他是伤情最复杂的一个。这种复杂倒不是说有多危险,只是当时送来的时候,他的头,面,身体和四肢,全是血污。中小型的伤口,也是比目皆是,但真要说到伤到筋骨的那种,又的确是不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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