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他椅子背后,我本打算先小声打个招呼,不经意瞥到他所看的内容,当即没忍住问了出来:“你没事看药典干嘛?”
声音在原本寂静的房间的确有些突然,他闻言却没什么反应,右手拿笔在一旁本子上记了一串数字后,便将药典关上,左手揉了揉眉头,才开口说道:“消气了?”
见他避开了我的问题,我正要不死心再追问,他却抢先一步又开口道:“那就再来说说你明天收病人的事吧。”
瞧这话说得,我瞬间便被他转移了注意,皱着眉开口道:“我不是都说了我不收吗?你什么意思,一顿饭就想收买我?”
他闻言没立即回答,而是慢悠悠起身,一边向外走去,一边没什么表情地说道:“真要理论,出来好好谈。”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我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他这是什么态度?难不成这件事还是我错了?心中憋了一口气,我走到客厅,看他端端坐在沙发上,选了个离他最远的地方一屁股坐下便开口道:“你要跟我理论什么?”
他看了我一眼,后又撇向别处,开口说道:“我做的饭收买不了你,那谁可以收买你?”
我闻言猛然转头定定盯着他,有些不确定道:“你,你什么意思,我做错什么了?”
他脸色变得有些冷峻,说道:“今天抢救失败后,李希瑞被家属为难,你就在旁边,为什么不帮她?”
就因为这个?我当即有些大声质问道:“我为什么要帮她?她做错了那么大一件事,不该接受她应有的惩罚吗?”
他听完竟然冷笑了一声,然后才说道:“你凭什么惩罚她?你自己做得就是对了吗?”
我不敢置信道:“我,我做什么了?她,她可是间接地害死了一个病患,我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本来能救过来的生命因为她的愚蠢儿消逝,你还责怪我为什么不去帮她?”说道这儿,我更是生气,没忍住补充道:“难不成你第一天认识我?我没有去添把火都是因为我不想自降身份跟一个后辈计较,要不然,你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
他闻言果然皱起眉头,眉间稍带些愠色,看着我说道:“你瞧瞧你现在说的都是写什么话,你还知道自己什么身份吗?你是个医生,在医院该怎么作为还需要我教你吗?”
我顿时又毛了,不淡定地站起身来,开口道:“你别用这教训人的语气跟我说话,实话告诉你,我一点都不后悔当时没有帮她,就算再来一次,我也只会走得更决绝。我没有做错任何事也没有善良到去帮一个我讨厌的人擦屁股,你就死了让我收病患的心吧!”
说完我转身就要往回走,他在背后吼了一句“站住”,随后便是起身时衣料和沙发摩擦的声音,我毫无意外地在还没能进入房间时,被他拉住右手手臂拦住了。试着挣扎了一下,确定以自己的力量挣脱不了后,便放弃了继续的心思,不耐烦的转头,看也没看他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已经明确告诉你了,如果是要逼我收……”
“你是不是收了人的钱,要将你现在手上的这位病患伪装成意外死亡?”唐生没等我说完便出言打断了我。
我闻言瞬间瞪大双眼,看着他一脸的不敢相信,一时间被这突然的一句话震惊得失去了言语。大概我这样子被他理解成了做了坏事被揭发的惊慌,他见状继续说道:“我劝你马上停手,我既然已经知道了,就绝对不可能放任你继续自甘堕……”
“谁给你说的?”在他说完之前,我终于找回了声音,有些无力地打断道。
他闻言眉头紧皱,开口道:“你别管是谁给我说道,现在重要是……”
“谁给你说的!”我死瞪着他,厉声打断道:“唐生!别人说我收受贿赂,你就信了?你脑子被驴踹了吗?现在重要的是什么?你想说什么?要我悬崖勒马是吗?啊?”实在是气愤,我说到这儿感觉左心处有种钝痛感,估摸着可能是因为血压突然上升,造成的瓣膜震荡。心中顿时一片灰暗,一点想再说话的想法都没了,见他只抿着唇皱眉看着我,面带痛苦地转过身,开口道:“算了,没所谓了,随便你怎么想了。你要是觉得自己知道了实情,就去检举处举报我,别再试着教训我了,我是你同事,不是你实习。”
说完我左手移到他抓着我的那只手腕上,一用力想要将其甩开,没成功,便发了火,对着他手掌合谷穴死命一掐,趁着他受痛松手,快步进了房间,关了门并顺便将其反锁。
当晚我在床上辗转反侧,很晚才睡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前神经活动太活跃,我久违地做了个梦。梦境中,我周身被一团团浓郁的黑雾笼罩,我站在这无边的黑暗中,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我想起高中化学提到,气态或雾态的物质总是以分子的形态存在,而分子总是不断运动着的。我处于这样团团的雾气中,即使不呼吸,身体接触部分也总会不断地做着分子交换。是不是,不管我如何抗拒,终有一天,会被这大染缸给完全同化?
醒来后,我终于做了一个决定,早饭也没吃,自己坐车到了医院,直接奔向廖佳磊的办公室,将张越越事件的全部细节,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他。临走之前,郑重地拜托了他,一件事。
昨天抢救失败的那位病患的未婚妻,叫做张朵,她的病历资料在我回到办公室之前,被不知道是哪个护士,工工整整地放在了我的桌子上虽然已经下了决心不接这位患者,我还是没忍住将资料打开看了看。
病人没有什么大的既往病史,从小到大最严重的病,就是十一岁时,鼻腔长了息肉,在附院做了小手术。S省气候潮湿,鼻窦病多发,这样的手术每个月都有,而且不计其数。没有发现真正对心梗有影响的情况,我不由暗叹,要不是因为患者的个人情况,这样的病多么适合我一个刚成为主治的医师接受啊。
忍痛将资料退了回去,我定了定心神,向张越越病房走去。
早晨的病房尤其寂静,我推门进去,一下便看见张越越睁着双眼,发神地盯着窗外的样子。料想她一时半刻反应不会有多敏捷,我先以必要文件忘带的缘故将她的未婚夫支了出去。
知道廖佳磊会帮我将他拖一会,我待方才那男子坐的凳子上的余温散了,才不慌不忙地委身坐下,定定地看着病患,语气轻缓地开口叫道:“张越越。”
不出所料一连呼唤了几声,她才稍稍有了反应,我心中了然,她的精神病情日益严重了,叹了口气开口道:“越越,接下来的话,你一定要认真听我说,你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你好好活下去的,好吗?”
她闻言涣散的眼神凝了凝,看着我终于有了些神采。
第七十六章 劝服付欣然
从病房出来后,我便去了精神科,见到付欣然的时候,她正在接诊。考虑到心理治疗对环境的安静要求较高,我没有进去,只站在门外,视线穿过门上透明的玻璃向内部大量去。原本只是想看看张越越的状况,不经意间,却被那接受面诊的病患吸引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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