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地只是上个厕所的工夫,便有鱼儿大量涌入池塘,一窝蜂似的聚集速度实在很快。
它们不会出声,交流互动的能力却不得不佩服,人类正是利用这一点,才发明了声波大面积聚鱼捕捞的方法。
可以说此刻高地倾泻的瀑布并没有明显水流的样子,那副气势都被成堆的鱼儿给覆盖了。
眼光放高一些遥望高地上水流的渠道,不禁让人倒吞一口垂液,鱼与鱼之间的距离为零。一条挨着一条交织着连翻滚动。
灰色、花色、红色、粉色,它们铺成由五彩绚丽雨花石拼接串起的夺目耀道。
泠澜在水池中央欢快地挥舞着银闪闪的手臂,犹如海面上的灯塔指引它们前行的方向。
成群的鱼儿首尾相连,围成一个个精美的花圈缭绕在女孩的周边,为她套上灿烂发光的华丽衣裙。
池子的水位线迅速高涨,我急忙站立,把坐在平台上朝池中摆放的双腿收回,即便如此,鱼儿挤满容器溢出的水仍然沾满我的鞋底,它们几乎是从脚边一片片地游过。
浑身真是直冒冷汗,幸亏我和泠澜相处后对它们产生了一定的免疫力,换作是以前的自己,现在一定早就昏过去了。
整个池塘内极度接近固体,夸张一点用不相干的化学来讲就是饱和的水溶液已经到析出晶体的地步,只要一伸手它们露出水面平滑的皮肤便能够被触摸,哪怕用一根针,闭上眼睛胡乱扔去,都会击中任意一条。
假如我是渔夫,见到自家门前如此景象,一定会每天晚上用被子捂住脸,躺在床上偷笑到天亮吧,真的一辈子也没有见到过这么多呀。
“看到没有?它们很友好。”
泠澜处在整个盛开圆形花朵的中心部位朝我呼喊。
“足够了,这里会撑坏的。”
“没关系!”
泠澜正在会心地微笑,或许这才是她这个年龄的女孩所原本拥有的再平实不过的表情。
这样的她才是最自然的。
一双双银闪闪的柔软手臂在水面上扭动起伏,鱼儿们更随着这股节奏一圈圈地向外依次跃出水面,巨大的花瓣同时顺时针地缓满旋转。
感觉自己正坐在最佳贵宾席收看一场盛大的宴会。
宴会的主角是泠澜,她在水中转着身子,仿佛翩翩起舞,动作虽然简单,整体却统一协调,观望起来美不胜收。
“啊——”
一声优柔婉转的调子出自清翠的咽喉,声带振动产生细腻腼腆的感觉,简直惟妙惟肖。
“我想先用一首歌欢迎它们的到来。”
灵魂不知不觉被这场面锁定了,我愣在原地为她鼓掌,鱼儿们也兴高采烈地拍打着水面发出响声。
在只有两盏白色路灯的笼罩下,幽静、高雅的校内钓鱼场传来一阵阵陶冶情操,挖掘无限遐想的悠扬天簌。
细水长流的河畔,
有我居住的草屋,
也有停泊的船只。
夜明星光下,
水面波光粼粼,
孕育着萌芽与希望,
哺育着乡村与百姓。
黎明带着坚定的信念,
黄昏带着丰收的喜悦。
日日夜夜,早出晚归。
世世代代,依水而生。
只因有你,赠予恩惠。
只因有你,安居乐业。
歌声结束后万籁俱寂,余音缠绕在耳边挥之不去,心灵早已飘散在祥和的景致中。
这首歌一定是杜爷教给她的吧。
只有渔民才能体会的日常生活是那么的清晰,渴望安稳平淡地度过每一天,并怀抱感激的情意永远延续下去。
我再次为她鼓掌。
真希望这空灵美妙的歌声能被更多的人听见,传达到他们内心的深处。
直到深夜,大批鱼儿才渐渐退去。
温度凉下来后,静谧的周遭令人格外踏实。
泠澜一副疲倦的样子爬上高地,拖着湿淋淋的身体仰望着已经偏移无法在水面形成倒影的明月。
我走到她身边蹲下。
只见水珠从沾湿的发梢有序地落下,没被衣服覆盖的四肢□□着光滑的鳞片,只有手心和脚掌还尚未遭到侵蚀。
“今天好高兴,能交到这么多新朋友。”
女孩歪着头看我,有一份小小的满足感写照在脸上。
“它们会永远记住你的。”
我说完后,她又变得有些消沉起来,低头的一瞬间,更多的水珠连成串儿滚落。
“下次也许就见不到了。”
“怎么会呢,你不是把要点都告诉它们了吗?”
“有些灾难是避不开的,加上它们又很单纯,我觉得自己做的不够。”
我用手掰开她湿润的侧鬓,点缀似的鱼鳞细片星点分布于那忧郁的脸颊,然而这份凄美是如此的动人心弦。
这时应该让她振作一些,因此我想到了明天。
“放生日的时候还是能好好地弥补一下呢。”
她顿了一会儿才回过头来,眯上眼睛翘起两边的嘴角,至少有勉强打起精神的样子。
窥见那副因我掰开头发露出额头的近在咫尺的完整面容,我猛然不好意思地收手,心怦怦地跳个不停,只有最亲密的人才会这么看她吧,真为自己举动感到害臊。
“那……那个。”
我要赶紧掩饰此时不自然的表情。
“明天要准备什么呢?”
泠澜半躺似地把双手撑在背后,不经意地展现作为少女附有姿色的一面。
“要有木牌、细线和小针,还要……”
我居然浑身热乎乎地不敢看她的脸蛋,只是偶尔用余光和她交流,自己也说不清怎么回事。
当脑袋回过神来时,她已经介绍一大堆了,这时便产生了某种预感。
*
结果预感应验了。
一整晚都在户外努力完成着为今天放生鱼儿的准备工作。
早上睁开眼睛时,身边水箱的鱼以扭曲的形式浮现出来,脑后根像干枯的树枝断裂般作响,刺痛万分。
计算只睡了多少时间是没有意义的,反正没睡的时间全搭在给鱼儿刻标签上了,确却地说那不是叫标签吧,但我是这么称呼它的。
晃晃悠悠地起身后,迷糊地发觉透明水箱内全部鱼的背鳍上都细心地用线挂上了我刻的标签,看来后续工作是她一个人完成的。
这些鱼都来自砖屋内,不知从什么起就被他们养在家里了,据说都是一些钓上来后发现身体较差的弱者,所以一直收留它们直到有能力返回自然。
我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她的踪影。
现在走几步终于明白,睡眠对人类来讲有多么重要了,两眼昏花,直冒金星,就是一种最基本的下场。
扫视万物都如漂浮在空中的我,担心着今天是否能陪着她完成任务,总之先回家牵自行车好了。
“叮铃——”
咦?
是挂在自行车头的老式铃铛不会错,可怎么听那调子中都夹杂着粗糙,人在感冒时嗓子就会如此,可对于自行车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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