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盈的身躯旁边带着乌黑的绣铁怪物出现在钓鱼场的入口。
“我不是说过用我的车吗?”
“想让你多睡会儿,所以没有叫醒你,现在时间也快到了,赶紧出发吧。”
“等等,这老家伙是哪来的?”
我手指着毫无金属色泽可言还貌似是解放前生产的自行车。
“是爷爷的,一直放在学校的仓库里头,今天拿出来整理过了,我把车身擦干净,给车轮打了气,轴承也上了油,刚才还在外面骑过一阵子,没问题的。”
先不说车的问题,今天学校虽是放假,但她这么招摇,万一那副身体被值班的老师看见怎么办。
“家里有雨衣么?”
“有。”
“等会出去你就穿那个。”
本以为她会嫌天气太热寻找借口拒绝,没有想到很爽快地点头答应了。
那么藏住她身体的问题算是解决了,可还有一个问题。
“你先到水池里补充水分吧,要不等会儿上了路,身子一干可别难受得哇哇叫。”
这一点她回应得更快,头没点一下就直接纵身跳入水中,水花立刻四溅,当然我是躲不开的,下一秒钟浑身三分之一都充满着水分子。
现在不是对她生气的时候,因为还有许多的事要做。
我把老单车前面的旧铁篮子卸掉,将透明玻璃水箱及里头大大小小的十几条鱼替换上去,并在上面盖上一层黑布,并用粗绳子绑好,这样水箱就牢固地稳在车头上了。
接下来还得准备足够的可带水,以防泠澜不舒服时能够泼到她身上,缓解皮肤干燥。
不一会儿自行车的主支架上被我用铁丝捆上若干个盛水的塑料矿泉水瓶,自己身上加背两个大水壶,这样应该能撑到目的地了,回来路上的水则可以在目的地取得。
“出发吧。”
“嗯,好。”
泠澜披着湿淋淋的雨衣从池子里走上来,头整个被雨衣的帽子覆盖,只露出不透光的脸蛋,样子很像基督教里做祷告的僧侣。
“嘻嘻。”
我为她的样子捂着嘴偷笑了一下,她并没有察觉。
当泠澜坐在老式自行车的后座上时,我才感到接下来的行程自己会有多累。
可以说每踩一次踏板,吸收掉的都是一个年轻人精力旺盛的能量,水箱和女孩的重量姑且不计,单凭这生锈车吃紧的齿轮就足以让人咬断牙根,暴露青筋,拼上坚强的意志力。
“车有点重呢。”
“要不等会儿换我来骑。”
“这就不必要了,待会儿过校门时,你什么话也不要说,身体也不要动。”
难得能载一个女孩子兜风,我总得保住一点面子,所以无论如何这次必须逞强。
我们顺利地通过了校门,可是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喂,小张!”
我惊吓的差点松开自行车的把手,那声音一听就知道是华叔的。
周末并没有学生上课,这时他一般不会摆摊,今天到底这么回事?
华叔走了过来,我赶紧下车,用单手扶住把手将泠澜挡在身后。
“放假也来学校,很少见啊。”
“彼此彼此嘛,哈哈哈。”
面对我不自然的笑容,他一下子就注意到要害了。
“这辆车挺眼熟,还有你载着什么东西?”
“自行车是学校的,老师叫我今天来运送美术室的人体石膏。”
“艺术品啊,看外形蛮精致的,能掀开雨衣让我瞧会儿吗?”
好奇的表情印满了华叔的脸。
“绝对不行,老师交代这玩意儿怕光怕灰尘,不能打开。”
“不就是石膏嘛,居然这么讲究。”
“那……那当然。”
我往后偷瞄了一下,发现泠澜侧坐的双脚有抬高收起,便松了一口气。
“你为什么也这个时候来呢?”
“今天妻子带着女儿去放生乌龟,我一个人没事,便跑来这里,哦对了,现在才八点多,你一定还没吃早餐吧,我自己包了粽子,就送你几个好了。”
“快端午了吗?”
“再过几周便是了,你等着,我过去拿。”
难得华叔会慷慨一回,我就点头表示同意了。
这时后背感觉泠澜手肘的敲击,我把头侧过去倾听。
“我想问他有关爷爷的事情。”
“知道了。”
华叔一回来便把一小串粽子挂在车头,此外他还把一个透明袋递给我,里面居然装着我寄养在他那的三条叉尾斗鱼。
“把它们也带上吧,我认为自己没法带给它们快乐,今天是放生日,它们又原本属于自然……”
“我明白要怎么做了。”
我接过它们,挂在另一侧的车头。
“最近杜大爷的身体有好些了吗?”
“杜老水手啊,应该说他恢复的很快,毕竟体质强壮嘛,我听医生说他还一直吵着要提前出院呢。”
“那你可要劝他保重。”
“好的。”
我登上自行车,吃力地踩下第一脚。
“我先走了,谢谢你的招待。”
华叔向我挥着手。
怎么说呢,虽然他有一定的年纪可视力却异常的好,只离他一小段路背后就传来了吼声。
“小张!你载的那个不是石膏吧!”
我不清楚是哪儿露了马脚,也许是由于观察角度的不同激发了直觉的正确性。
不管那么多了,反正双脚不停地交替循环能彻底把他甩远。
但耳边不久传来了与风交杂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含糊。
“要好好对待人家啊!”
*
佛教是世界三大宗教之一,这个地区大多数的人都信仰。
放生日则是从中引出的一个活动,确切时间为农历的四月初八,随着地区和风俗的不同,各个城镇有自定的一套方案。
这个小镇一年共有两次放生日,集中在春季与夏季。
放生者实为善者,寄托了仁慈与关爱,放逐动物实为积德,弥补了罪过及忏悔。
“要认真刻上这些文字哦。”
昨天泠澜是这么对我说的。
“当其他人在别处捕获这些动物时,看到上面的牌文就知道它们是受佛主保佑的,决不敢轻易吃掉,相反会主动地放走它们。”
“用这种方式赎罪轻松多了,杜爷的钓鱼手册上有十万八千多条鱼的记录,如果都挂上牌子,它们就能彻底地活下来。”
“笨蛋,每人每年的放生数量是有限制的,随便乱来会受到更重的惩罚。”
此时在太阳下骑车的我仍想起昨天泠澜瞪着我的表情,那从中有严肃带点取笑我天真的眼神。
路上凡是我们经过的地方,格外被人们光注,主要由于泠澜的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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