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去!”
试着动一下身体,就会发现她抓的比一颗钉子扣的还要紧。
我心想这下可麻烦了,本来还可以带她去医院治疗的,现在恐怕自己也得陪着她不知要在这里待上多久。
我笑了笑,面对着她担惊受怕的脸,尽量想出一些安慰她的话。
“我知道你很难受,但一直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要尽快找医生,这样才能把你的病治好,病好了你不又可以活泼乱跳了吗?那时你要在学校里建几栋自己的家都行喔。”
我以为气氛会好转,没想到,她居然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我不去见医生,绝不去医院!”
假如这时是正常上课时间的话,恐怕整个教学楼的人都能听到这个尖端刺耳的声音吧。
叭咔一声,扫把掉在地上,随后我发现自己腰间的一个点正在被强有力的东西支配着,这使得我的脖子、胸脯,另一侧的手臂都被自身的衣物卡得喘不过气来。
“你要带我到哪去?”这回轮到我着急地问了。
她正在用力拽着我衣服拼命地走着,要是不跟着她移动的话,校服就要彻底破裂了。
“到我家里去。”
“你疯了吗?学校怎么会有你的家,你实在是太奇怪了,戴着那顶帽子是不是把你的头给闷傻了!”
一不小心,我把心里想说的话像开闸似的放了出来。
这回女孩什么也没有回答,而是用更大的力气拖着我走,似乎想让我看到什么能证明她不是说谎话的东西。
我也反过来握住她的手臂想尽量使这两个作用力达到平衡的状态。没想到这样一来,她的身子仿佛在高速移动中突然被什么拉住一般,惯性把她继续推前,而向后的一个力让她的脚与大地之间打了滑。
女孩在班级门口摔倒了。
我原本可以拉住她的,但考虑到她那只纤细的手臂也许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便松了手。
“对不起,你没事吧。”
只见蓝色圆桶帽子包裹的脑袋贴在深灰色走廊的水泥地上,身子侧斜着的下半身还留在班级里边。她一只手臂轻柔地垂在小腹的位置,另外一只手则是盖住了帽子下的面庞。
少女没有回答我的话。
一定是太累了,本来身体就难受,还要大声说话,使劲的运动,早就超出了她的体能吧。这样也好,不妨让她安静地休息一下吧。
她真的就那么讨厌医院吗?
是不是小时侯被护士打针时留下了阴影,或者被医生开错了处方?我犹豫着要不要趁她休息的时候跑到校门口的值班室去通知老师,但要是她醒来发现我不在了,铁定以为我去叫医生了,到时她会不会发起疯来,从三楼高的走廊围栏边跳下去就不好说了。
不过能使一个浑身难受的病人一下子起这么大反应的事情,肯定是令这个病人最厌恶的事情,其中也许会牵涉到个人的隐私习惯,心理缺陷等等的问题。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吧,既然不想被人知道就别强求好了,否则连这个世界上一点唯一属于自己心中的事物都将不复存在。
我往后退了几步靠在讲台桌上,望着宛如侧身熟睡的女孩呼出了一口气。
从走廊外吹抚来的凉风同时卷起了我的头发和掀起她膝盖处已抹脏的裙边。
在这样阴沉昏黑的天气里,心情无论怎样也难以缓和下来。
大风又同时带走了脑子里能用来抒情的一切点子,就连皮肤上的汗毛都被拉得个个挺直、精神抖擞。
班级里亮白的日光灯更衬托出室外的阴暗,女孩的上半身也随着这道光的走向做着冷色调的渐变。我看不清他的脑袋,除非天边刚好有几条闪电滑过,才能使双目在极快的黑白切换中寻找出模糊的轮廓。
外头几下闪电过后并没有雷声传来,倒有个别样的亮点凭借着频闪率极高的光线,反射到我的视野中。
它就像月球那样,本身不能发光,一定要依靠别的光源才能展现出自身美妙的存在,起初我以为那应该是女孩身上的装饰品,比如项链、手镯、戒指之类的东西。
看来她的个性展示还不止帽子而已,但没想到随着闪光的频繁,用不着几秒钟我的观点就被推翻了,再怎么夸张也想不出有人会把装饰品挂在肘关节以上的地方。
会是什么新款式流行物?真是的话,如果不穿无袖的T恤就没有意义了,好奇心引诱着我的身体,使我一点点靠前想探个究竟。
明明在摔倒前我握住她的手臂时还什么都没有的,此时双脚和眼睛像被异极的磁铁吸住,我已无法控制住它们,那些亮点的主人到底是怎样的,为何会在那里?
再次逼近时我后悔了。
亮点的所属物不是单个的,而且一个个、一片片有序排列的面状物。
这分明是我最讨厌的生物才拥有的东西。
在发抖,身子在打冷颤,竖起的汗毛下还鼓起了鸡皮疙瘩,我不知道自己的眼皮拉得有多长,微张受惊的嘴吸进多少凉风,卷曲的手指把手心捏出了多深的指甲印,发软的双腿令我失去重心,用臀部承受了多大与地面撞击的力量。
坐在地上的我视线变得低了,这样反倒再次证明了自己并没有产生幻觉,因为就连女孩裙边的大腿延伸到膝盖处也出现了类似的光点。
轰隆——!
一道强烈的白闪过后传来了巨响,教室里的日光灯瞬间全军覆没。
女孩也在此惊醒了过来,她的两手扶在门边和我同样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不知道在这样黑的地方她能不能看清我那张像是见到了怪物似的惊愕嘴脸。还真希望她不要看到,因为那张脸一定丑陋极了,绝对要比那些亮闪的鳞片还要难看一百倍。
圆桶帽子跟着她的头左右转了两下,女孩也一定看见了自己手臂上的东西。
当她再次正面凝视我时脸颊上滚落下两道晶莹的水柱。狂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忧伤的表情顿时变得时隐时现,衣纹和裙角同时顺着这股节奏一起一伏地涌动着。
老天几乎也在那一刻把积蓄已久的酝酿之雨迸裂似地倾泻出来。
我无法想象出一个人的重要秘密被揭穿之后是怎样的心情,但我能体会到那一定是在挑战人类情感与理智的底线。
真的很害怕她会在精神上失去控制,脑子只要有那么一秒钟冲破了累积于世间的常规,就会变得异常可怕。
咽下卡在喉咙里许久的一口气,我动起了几乎生锈的嘴。
“我……相信你,学校里有个家什么的,完全符合逻辑啊,不介意的话我很愿意去拜访。”
迎面袭来的风和哗啦的雨声不知吞没多少音量,最后能传达到她耳边的又不知能有多少。我的心像个被激烈拍打的篮球,蹦蹦直跳,连要不要加上一句“对不起”也琢磨不定。
这样的场合,完全决定对方的反应,她接下来每一个关节的轻微触动,都将深深地牵动着我的心灵。
女孩缓缓地靠着门的一边站了起来,她身躯的影子覆盖着地上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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