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数派旅人_花匠先生【完结】(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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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若予低头瞧着这阴森诡异的手,神情漠然。

  那手一路磨蹭,最后贴到她的左手手背上,毫无征兆地在她手背上拧了一下。

  杜若予吃痛,嘶了一声。

  那突如其来的手却仿佛得了巨大的愉悦,往下一摆,猛地用力抱紧杜若予。

  杜若予的胸口被勒住,身体无可奈何后仰,靠进了另一具柔软温暖的女性胸怀里。

  她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后这个人会是谁,长着怎样一张脸。

  因为就在几个小时前,这个人刚刚在她眼皮底下咽气,变成一具不折不扣的死尸。

  “你是不是叫杜若予?”背后的女孩往杜若予耳廓里吐了口悠长冰凉的气,从黑暗里探出半张轮廓尚不清晰的脸,却也能瞧出正是今夜死在雨巷里的那个女死者,“我叫卫怀瑾。我跟着你很久了,你为什么能看见我?我现在这算什么?鬼魂吗?我的尸体是不是还在殡仪馆里等待解剖?我爸妈这会儿应该已经去认尸了吧?哎,你那眼镜是怎么回事?你没有近视吧?那你为什么要戴那个眼镜?我刚刚看过,那眼镜得有一千多度了,你就不怕真把自己弄瞎?”

  女孩声音虽清脆悦耳,怎奈啰里啰嗦,即便是只出谷的黄鹂,也叫人恨不得拿拖鞋一举打下来,图个清静。

  不仅如此,这女孩的两只手非但没有松开杜若予的意思,反而越发使力,像是要把杜若予整个人搂进她的胸膛,合二为一。

  杜若予被勒得胸闷气短,眼白上翻,连拍带揍打她的手,干咳道:“在我把自己弄瞎之前,就得先被你弄死了!”

  叫做卫怀瑾的女孩噗嗤一笑,松开双臂,只把其中一只手虚虚搭在杜若予的肩膀上,“那你先告诉我,为什么我明明死了,你却能看见我?你能通灵吗?还是什么法师道士女巫婆?或者你有特异功能?”

  杜若予把她的手从自己肩上挪走,“我不是什么法师道士,我能看见你,只是因为我不幸看见你的尸体了。”

  “什么意思?”

  杜若予揉揉胸口,下床去摁顶灯,屋内一时大亮,她转过身,直勾勾看向盘腿坐在她床头的年轻女孩。

  卫怀瑾的身形还不完全,大半的身体黏连在一团混沌的黑雾里,只有一张渐渐白皙的脸准确无误地盯紧杜若予,脸上还巧笑倩兮,半点不像刚死的鬼。

  杜若予哀莫大于心死,“既然你已经出现了,就放我睡一觉,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

  卫怀瑾瘪瘪嘴,鸠占鹊巢地原地躺下,还顺势把被子一扯,盖到自己脖子以下,嫣然而笑,“你今天不仅目睹了凶杀案,过后还见到了死者的鬼,任何一样都远比你睡觉重要!你还睡什么睡?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发个微博或者朋友圈,再搭配一张你受惊过度却美貌依旧的自拍吗?”

  杜若予挠挠自己松软的短发,一时想笑,“你今晚刚刚被杀,现在还自以为是化为厉鬼,你怎么看着还挺惬意。”

  卫怀瑾被她的问题怔住,明媚的眼睛无辜眨了几下,发出一声恍然大悟的,“对哦!”

  随后,她重新坐起身,酝酿情绪揪了会儿手指,干干抽泣两声。

  杜若予说:“……要不你先哭会儿?”

  卫怀瑾转过脑袋,硬把惨白的脸皱成绿油油的长苦瓜,“可我哭不出来,死了就死了,我哭哭,就能从鬼变成人嘛?”

  “这恐怕不行。”杜若予说,“况且,你也不是鬼。”

  “咦?”卫怀瑾歪着脑袋,兴致勃勃地问,“我不是鬼是什么?”

  “是幽灵。”

  “……鬼和幽灵有区别?”

  杜若予没回答这个问题,她指向桌洞下好整以暇看热闹的老狗,“它是你的同类,你找它去玩吧。”

  卫怀瑾瞅上老脏狗一眼,嫌弃地诶了一声,“你才和狗是同类!我可比狗有意思。”

  “你未必比狗有意思。”南城的寒冬腊月,既没有暖气,也供不起空调,离了被窝,只穿着薄薄睡衣的杜若予很快冻到打颤,她再懒得和卫怀瑾纠缠,兔子似的跳回床上,咻地钻回被窝。

  也不知道这举动挠到卫怀瑾哪处痒,她嘻嘻嘿嘿哈哈一顿笑,最后抹着泪花钻出被窝,“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你下去!”

  杜若予打了几个哆嗦,才说:“我也不习惯。”

  卫怀瑾理直气壮道:“那你下去。”

  话音刚落,杜若予翻了个身,顺脚将这新房客踹下床。

  卫怀瑾挟带一团黑风滚落床底,她扶着腰哎哟叫唤,“杜若予!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好歹。

  床上杜若予像是已经睡着。

  她只得自己爬起来,站到明亮的顶灯下,一副好身躯已经脱离混沌,摇身一变,与活着无异。

  室内没有穿衣镜,她踮脚欢快地走进卫生间,出来后换上米白高领毛衣和紧身牛仔裤,化有精致的妆,眉眼之间自在乐观,青春窈窕,美丽灵秀,看起来和今夜惨死黑巷的那个少女堪称云泥。

  被子闷头的杜若予抽空盯她一眼,悄悄嘟哝,“尸骨未寒啊……”

  魂魄已经又一春的卫怀瑾在狭窄室内转上一圈,疑惑道:“你这屋里有卸妆油和新睡衣吗?我晚上睡哪儿?你总不能叫我和那只狗睡在一起吧?”

  杜若予卷着被子在床上又翻了个身,背对卫怀瑾,懒洋洋道:“你是幽灵,天下之大,你爱去哪去哪,反正等我明早醒来,就算隔着天涯海角,你也还会出现在我面前。”

  卫怀瑾惊讶道:“为什么?我又不是地缚灵。”

  杜若予疲倦地闭上眼,嘴角却有意无意露出抹讥笑,“因为你会发现,天下虽大,能看见你的,始终只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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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微微亮时,杜若予已经惯性睁开眼。

  她没有贪恋被窝的温暖,迅速翻身站起,穿衣洗漱一气呵成,接着她给自己热牛奶烤吐司煎鸡蛋,填饱五脏庙,便机器人般坐到书桌前,打开电脑,开始翻译新接的活。

  三小时后,杜若予去了趟阳台,观测到昨夜的积水已退。

  她从阳台回来,就见消失一早的卫怀瑾又娉婷地站在客厅里,一只手牵着老脏狗的脏绳索,未语先娇笑,“亲爱的室友,我早上遛狗去了,你有没有想我啊?”

  “……”杜若予看着她,宛如看着个智障。

  卫智障垮下脸,哼了一声。

  杜若予从橱柜里找出一包狗粮,倒进老狗的食盆里。

  “这狗叫什么名字?”卫怀瑾挨过来问。

  “赫奇帕奇。”

  “拗口。”卫怀瑾撇嘴,又问,“你是干什么的?”

  “翻译。”

  卫怀瑾凑到杜若予近前,才发现自己竟然比她矮上半个头,再看她瘦削的身骨和柔软的短发,笑道:“你穿得像男人,发型也像男人,只有这张脸细皮嫩肉还像个女孩。喂,你几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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