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嫮生差一点点就要讲:“那你把你同关东军做生意的账簿交给我。”连着“那你”两个字都出了口硬生生地叫她扭转了过来:“那你不要跟着我,我要自己回家。”石野村心里多少觉得林嫮生今天的表现有些异样,所以拢着眉毛不出声,林嫮生就冷笑了:“这点小事你都不肯答应,还讲喜欢我,你叫我怎么信你?”
听见林嫮生讲出这样的话来,石野村就把心里的疑云先放到了一边,继续放低姿态:“你不要生气,我没说不答应你啊。可是太阳实在大了点,我给你拿把伞挡一挡好不好?”
林嫮生抿了嘴唇瞟了石野村一眼不出声,石野村看林嫮生不响也不动,才反应过来,快步跑回车子,拉开后车厢的门,拿了黑布伞再奔回林嫮生身边,把打开了的伞递到林嫮生手上,看林嫮生皱了眉不肯接伞的样子就带着笑讲:“我知道它不好看,都是我没准备的缘故,你委屈点先用着,先施公司有女用洋伞,我就去买把好看点的。”
林嫮生这才接过黑伞回身就走,走了几步又调转头来点了石野村讲:“不许跟过来。”石野村笑眯眯地点头,目送着林嫮生不紧不慢地往前走,一直看到林嫮生转弯了这才回到自己车上,面孔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再讲林嫮生在石野村的目光下看起来每一步踏下去都是不慌不忙,可是捏着黑伞的手手心里都是汗,好不容易才坚持到十字路口,转了个弯就再也走不动了,用黑山当拐杖支撑在地上,又觉得嘴巴里干得要命,一点口水也没有,张了张嘴就咳嗽起来,越咳越结棍,好象气也喘不上来了,两只眼睛里都是眼泪,慢慢地蹲到地上,咳了好一会儿才算是换过气。
就在林嫮生心里委屈得不得了的时候,忽然想起顾云飞的话:“以石野村对你的觊觎之心,早晚会做出偏激行为来,所以就算为了你自己,你也应该帮我们查到石野村到底卖了多少物资去关外。”
林嫮生原来一直在犹疑不决,一是不想接近石野村,第二也是知道自己又没受过训练,怎么可能做好卧底,可是叫石野村吓了这一吓,林嫮生更加明白摆在她面前的选择不多,因此闭上了眼,决定配合顾云飞他们的行动。
就在林嫮生下了决心的时候,突然之间想起了顾墨笙。
顾云飞来找她做间谍行为,顾墨笙知道不知道?
顾墨笙是知道而默许还是一点不知道,她想知道,她忽然之间很想知道顾墨笙是个什么态度。
林嫮生用黑伞做支撑立起身来,看了看马路的前后左右没有石野村的车子,抬脚南京路上那个邮局走过去,拍了一封电报给顾墨笙。走出邮局时,林嫮生心上压着的石头好像松了一点。
可是这样一耽搁时间男等她回到家中时一踏进家门就叫章丽娟捉牢了:“侬只小鬼跑到啥地方去了!吃个饭吃介许多辰光,要订婚的人了一点也勿懂事体,侬晓得大家要急得伐?桓也打电话过来问过了!”
林嫮生心里本来就烦,叫章丽娟问了这两句火气也上来了:“我帮侬还有阿哥全讲过和顾玉笙去吃饭的呀,又不是帮啥个勿认得的人,一个个急点啥!”
章丽娟气得点了她:“还要瞎讲,姆妈打电话到顾公馆去过了,顾玉笙讲侬老早回来了,侬也晓得,姆妈爸爸为啥要让侬帮陆凌桓订婚,侬还掉枪花。”
林嫮生嘴巴一张又闭牢了,坐到沙发上一声也不响了。章丽娟想骂也骂勿下去,要打更加舍不得,只好坐到林嫮生身边,逼了自家好声好气地讲:“囡囡啊,侬到底跑到啥地方去了?勿许骗人,侬出去的时候可是没拿伞的,这种黑洋伞也勿是小姑娘会得用的。”
林嫮生瞟了眼洋伞,她倒是想扔掉,可是石野村那个神经病万一来要洋伞呢?章丽娟看林嫮生欲言又止的样子还要追问,门铃叫人按响了,吴妈小跑着走过去开门。
门一开就听到吴妈叫:“太太,小姐有人送花。”讲完就引着三个搬运工模样的人往里走,这三个人每人手上抬了一只花篮。
头一只是一大篮桔梗,紫色、白色、红色、甚至还有浅绿色,热热闹闹插了一篮子,弹眼落睛得很。第二只花篮里插的是郁金香,也轻红粉白深紫金黄,各种色彩凑了一篮子。最后一篮倒是清清爽爽的白百合,除了白色花朵和绿颜色的叶片以外没有别的颜色,在另外两只热闹花篮的衬托下,格外清爽。
这几种话就是上次她为了应付石野村时胡乱讲的,看见几只花篮,林嫮生的面色越来越阴沉,就连一旁的章丽娟也看出她状态不对了,刚想问是哪个送的。电话就响了,林嫮生几步过去,抢在吴妈前拎起电话,语气冲得不得了:“啥银打电话?”
电话那头是陆凌桓,听到林嫮生这样生硬的语气不免一呆,以为自己一面同意她出去和顾玉笙吃饭,一面连着打电话看她回家没有,惹得她不高兴了,就带了点小心地问:“嫮生,是我。”
林嫮生本来以为是石野村打电话来问她喜欢不喜欢他送的花篮的,所以抢在吴妈前面接了电话,她本来神经都绷紧着一听到是陆凌桓的声音,一口气松来下,眼睛里就有了眼泪水,张口叫了声:“阿哥。”眼泪就落了下来。
陆凌桓听到林嫮生电话里的声音带了点鼻音,一下子急了:“嫮生,你怎么哭了?你哪里不开心,告诉阿哥好不好?”
他不讲这句话还好,说了这句话,林嫮生的眼泪水落得更加快了,可是顾云飞同她讲的事,路上遇到石野村的事,林嫮生哪里敢让章丽娟知道,只好讲:“阿哥,姆妈刚才骂我。”
☆、第92章
林嫮生这句“恶人先告状”叫章丽娟又气又好笑,点了点她头回身上楼去了,由得陆凌桓在电话里安慰她。
陆凌桓的态度一贯的温柔体贴,样样都顺着林嫮生的意思,平时叫陆凌桓这样哄着,林嫮生再不开心过了一会也会高兴起来,可是今天客厅里三只硕大的花篮就象三只潜伏的凶兽一样刺激着她的神经,叫她坐立不安。
也不晓得是什么原因,明明陆凌桓是她未婚夫,对她一向宝贝爱护,样样啥都肯顺着她的意思走,自家平时也是很肯依赖他的,平时有点什么事都是愿意和他讲的。可是今天顾云飞给出的提议,不要说和他商量,就是开口林嫮生也觉得提不起劲,好象心里没有底一样。
话筒在她手里调来调去,林嫮生终于焦躁起来:“阿哥,我吃力死了,想去休息一下。”不等陆凌桓再开口,她已经轻轻挂上了电话。
直到听到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嘟嘟声,陆凌桓才慢慢地挂断了电话,先把脸埋在了两只手里吐出一口气。
他对林嫮生情绪的变化一向敏感,怎么会察觉不到她那副欲言又止的态度,再加上要巧不巧的,石野村在马路上纠缠林嫮生的一幕叫陆凌桓一个表亲看到了。
这人本来就有些爱管闲事,认出了马路上和个男人拉拉扯扯的小姑娘是陆凌桓将要订婚的女朋友之后,就特地跑到公司来把事情告诉了陆凌桓知道,还关照:“侬未婚妻林小姐年纪轻缺少经验,经不起外面引诱的,侬要看看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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