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兀自端着一杯酒,向着四周的宾客示意,然后仰头喝下。
全场叫好声传来,宾客皆是执杯饮下。
一派和谐欢乐的景象。
停云隔着熙攘的人群,细细打量着老姑奶奶的一言一行,缓缓垂下眼睛。
傻妞下意识握住停云的手,嗓子里发出呜呜啦啦的声音,像是急切的询问。
停云冲她微微一笑,“不着急,慢慢看。”
蒋寒洲笑容可掬的拿着面前的酒盏,正要喝下,却被蒋老夫人谨慎的按住了手,冲他摇了摇头。
蒋寒洲眉眼冷淡,不露痕迹的将手从蒋夫人手里脱离,也不看她,径直拿着杯盏一饮而尽,向着众宾客,朗声笑道:“如今但祝朝朝舞当信人生二百年,这一杯敬我奶奶,也敬今日登门的各位!”
“好!”
“好!”
“……”
台下爆出热烈的掌声。
蒋老夫人面色瞬间苍白下去,她紧张的盯着蒋寒洲手中的那杯酒,又看了看老姑奶奶的酒壶,绾在袖子中的手紧紧的搅在一起,凌厉的瞟了眼台下的。
顿时会意了,匆忙拿起宴席上的一壶酒往台上送去,哪知老姑奶奶牢牢的握住自己的酒壶,又给自己和蒋寒洲斟满,丝毫没有换酒的意思。
她微笑着拿起第二杯酒,环向坐下众人,“今日宾客盈门,高朋满座,给足了我老太婆的脸面,这一杯敬在座的各位,感谢你们的赏脸,感谢啊。”
她再一次一饮而尽。
蒋寒洲拿起老姑奶奶给他倒的酒。
这一次,蒋老夫人径直伸手按在了酒杯上,分毫不让步,她和老姑奶奶斗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憎了一辈子,她不信这个老不死的态度会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更不相信这个老家伙会忽然心存善茬,她目光紧紧的盯住蒋寒洲,缓缓摇头。
蒋寒洲想要拿酒,酒盏按在蒋老夫人的手下纹丝不动,他抬眼看了眼蒋老夫人,微微笑道:“妈,今天奶奶的生日,您不开心么?”
蒋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定定地望着自己的儿子,笑道:“今日朋客诸多,切莫贪酒,误了待客之道。”
“不妨,奶奶高兴,我陪她多喝几杯。”蒋寒洲唇角笑容浓郁,丝毫不让步的样子。
“寒儿!”这世间蒋老夫人最恨的恐怕有两个人,一个是那个万死不足以解其恨的艾停云,一个便是眼前这位老姑奶奶,只有这两人,总能轻而易举的让寒儿忤逆自己,哪怕明知这两人狠辣算计,她的寒儿亦心甘情愿的飞蛾扑火,自取灭亡,她怎能不恼,怎能不怒,又怎能不提防,今日这事透着反常,只单单看老姑奶奶这身丧服,便是有备而来!
若不是今日宾客众多,她错过了最佳阻拦时机,让这个老家伙跑来了现场闹事,此刻只得碍于颜面,佯装不见,若是当场拆穿,恐怕无论谁都下不来这台了。
母子俩正僵持之时,老姑奶奶看着蒋老夫人笑着说,“明绣,你怎么不喝?”
蒋老夫人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下唇角,“今儿身子不适,不便喝酒。”
“那就让寒儿代你喝。”老姑奶奶笑容毫无破绽,慈眉善目的像是变了一个人,仿佛永远不曾尖酸刻薄过。
蒋老夫人淡淡笑道:“寒儿今日还要招待宾客,不可贪杯……”
不等她说完,坐下宾客纷纷抢去话头笑道:“我们大伙儿都知道,蒋督统千杯不醉,今儿个作为东道主,哪儿有不喝的道理。”
“是啊,在场的谁都可以不喝,蒋督统不能不喝!”
“哈哈哈哈!是啊是啊,大伙都知道蒋督统酒量,今儿个是一定逃不掉的!”
“……”
下方宾客你一言我一语的开起玩笑来。
律斯祈从人群之中挤到停云身边,微微皱了皱眉,“我咋觉得有点不对劲啊,你感觉到没?”
第一百六十六章:鸿门宴(二)
众宾客攘攘而起看好戏,停云一人坐在人后,慢条斯理的剥着一颗葡萄,“有什么不对劲的。”
律斯祈摸了摸偏风头,夺过停云手中的葡萄,“反正透着一股子奇怪,你看那个老太太穿的,像什么样子,蒋督统都不管管吗?”
停云捋过一颗葡萄,又慢条斯理的剥了起来,慢悠悠道:“他不是不管,是管不了,那是谁啊?是老姑奶奶,老太爷的妹妹啊,这个家辈分最高的长辈,哪怕是有错?谁敢管呢?还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儿呢。”
停云微微一笑,继续道:“顺在为孝,这口锅他不背也得背了,这把刀,不受也得受了。”
律斯祈惊讶的摸了摸停云的额头,“你没发烧吧,胡说八道什么呢。”
两人谈话间,前方的宾客忽然爆发出热烈的反响,原来蒋寒洲豪爽的喝下了第二杯酒。
老姑奶奶满意的点了点头,慈爱的拉着蒋寒洲,目光留恋在他俊朗含笑的脸上,随后看向坐下众人,最终在门口处看到了蒋欧阳。
老姑奶奶的眼神一亮,向着蒋欧阳招了招手,用力说,“欧阳你过来。”
蒋欧阳脸色难堪,本想转身就逃,可是见所有人都看向了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上了台,他看向老姑奶奶,眼底蕴藏着细密的恐惧。
而这样怪异的神色,被蒋寒洲尽收眼底。
蒋寒洲垂下眸子,自顾自的斟了一杯酒,含笑递给蒋欧阳。
蒋欧阳警惕的后退了一步,惊恐的盯着那酒,“我……我肠胃不舒服,不能喝酒。”他直往老姑奶奶身后躲。
老姑奶奶和蔼的看着蒋寒洲,“欧阳身子不好,以茶代酒吧。”
“哦,是吗?”蒋寒洲似笑非笑的放下酒,看了座下一眼。
有人连忙送了杯茶上来。
蒋寒洲亲自接过茶,递给蒋欧阳。
蒋欧阳连忙接过茶,低低应了声,“谢谢堂哥。”
这样兄弟和睦的景象,让台下气氛更加高涨,也只有与蒋寒洲特别亲近的人方才看出些许不对劲。
老姑奶奶拉过兄弟俩的手,轻轻拍着,“兄弟和睦,家业则兴,江山方守啊,你们二人一直相处融洽,这是我这个老太婆最为欣慰。”她颤巍巍的拿起第三杯酒,高呼道:“好啊!太爷打下来的江山被孙辈儿们守业至今,虽然时局动荡,却稳固如山,这一杯,则是敬我们蒋家勇敢无畏的血脉,望着血脉世代传承,绵延不息。”说到这里,她看向蒋欧阳,“蒋家的血脉,容不得旁人以劣代优,欧阳啊,这一杯,奶奶先敬你。”
蒋欧阳微微一怔,连忙端起茶杯饮下。
台下仿佛这时才察觉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对劲,蒋欧阳是二房次子,蒋寒洲是长房嫡出,怎么说也该先敬蒋寒洲的,轮那个蒋欧阳什么事?何况,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味儿。
蒋老夫人已然面色苍白的站不住了,她强自扶住桌子的边角,紧紧盯着蒋寒洲手中的酒盏,看向袁玉然,轻轻动了动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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