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云几乎把内脏都呕了出来,呕出了黄水,在家丁壮汉的拖拽下,人事不省的扛了出去。
她仿佛陷入了长久的梦魇,全身时而滚烫,时而冷寒,意识渐渐抽离,可是一个声音在心底的叫嚣,她的计划失败了,那封信对她们的牵制作用正在减弱,她没用,辜负了父亲的期望,让整个家族陷入绝境。
迷迷糊糊中,她睁开双眼,杏花阁内一个人都没有,漆黑寥落,恍惚间,仿佛有个人影闪了进来,“二姨太,你怎么样,我听说你小产了。”
停云意识不清的抓住小兰说,“长……长恩……”
小兰知道她担心长恩,于是凑近她的耳边低声说,“长恩被他们关起来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停云像是松了一口气,豆大的冷汗从她的额角掉落,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快去请温……温锦懿来。”
“张嬷嬷出府请大夫了,大夫一会儿就来了。”小兰轻声道:“我是来告诉你,夫人派人去武汉调查太太身份了,太太一定要保重。”
“不……”停云摇头,她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眼下她根本没有怀孕,如果被查出来,她和长恩就完了,现在全靠肚子里的孩子,这些丫鬟婆子不敢过分刁难她,没了孩子,她和长恩往后在蒋府的日子将不堪设想,只要孩子在,她尚可苟安。
她紧紧抓着小兰的手,目恣欲裂,“去……去找温锦懿,快去!”
小兰被她的样子吓坏了,这深更半夜去找温少爷,委实不合适,但她不敢多犹豫,连连点头,跑了出去。
除了温锦懿,谁能替她保守秘密,她像是溺水的人,拼命的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温锦懿……”
张嬷嬷领着大夫,后边跟了一个小学徒,刚走到蒋府门口,正好与温锦懿和小兰撞个正着。
“温少爷。”张嬷嬷和那大夫同时唤了身。
温锦懿颔首。
小兰怯怯的直往温锦懿身后躲。
张嬷嬷笑道:“温少爷这么晚了来探望老夫人么?”
“这么晚了,白师傅还出诊么?”温锦懿并不看她,也不作回答,笑着问那位年过半百的老大夫,老大夫属于温家百草厅的坐诊大夫,瞧见自家的少爷,顿时客气道:“救人要紧,不分早晚。”
“姑母府上有要紧的病人?”
白大夫颔首道:“府上二姨太小产,嬷嬷请我来看看。”
“寒洲的爱妻么?”温锦懿的语气中有一丝惊讶,“那我顶好去看看。”
张嬷嬷狠狠剜了小兰一眼,却不敢吭声,跟在温锦懿的身后,一行人往杏花阁走去。
杏花阁内黑灯瞎火,没有炭火和人气儿,分外萧索。
小兰止步在拱门外,悄声对温锦懿说,“温少爷,我是老夫人的人,不便进去。”
温锦懿微微一笑,“谢谢你。”
小兰怔了怔,顿时红了脸,她只是做了分内的事,哪儿能谈的上感谢呢,她踟蹰了一下,却觉得开心,欠了欠身,匆匆离去。
白大夫是百草厅出了名的大夫,刚正不阿,医德服人,他一进屋内便皱了皱眉,督促张嬷嬷安排人生炭火,又吩咐小学徒去熬药,杏花阁转眼间就热闹了起来。
停云静静的躺在,眉头紧锁,肩膀上鲜血淋漓,然而的血更是染红了锦被,白大夫先是伸手探了探她的脉搏,眼皮一跳,飞快的看了眼温锦懿。
温锦懿双手抱胸靠在窗边,低垂眉眼,修长的指有意无意在胳膊上敲了三下。
白大夫心里有了底,转脸对张嬷嬷说,“损伤了胎气,但脉象归于平稳,孩子还保得住。”
张嬷嬷喘了口气,心下却平生出几许不甘来。
在杏花阁守了半宿,一直到天色渐白,白大夫才停止了手中的活儿。
张嬷嬷靠在门边打盹,抽调过来的两个丫鬟也是忙忙碌碌了。
瞧见两人洗手,张嬷嬷露出喜色,“完事儿?”
白大夫一边洗手一边说,“保住了,无碍,休息几日便好。”
张嬷嬷笑的嘴都合不拢,“没事便好,我这就去给老夫人报个平安。”转脸又对温锦懿说,“温少爷忙活了,要不去前厅吃点茶,少爷今日也该回来了。”
温锦懿擦了擦手,眉也不抬的笑了笑,“不用了,劳烦嬷嬷守了,早点回去歇息吧。”
听闻温锦懿这样体恤她,张嬷嬷心下释怀,客套了几句,便带着丫鬟们匆匆离开。
“伤的这么重,这里一个丫鬟都没有。”白大夫站在门口,于心不忍的说了句。
温锦懿只垂眸擦着手,似是有洁癖,又像是思考着什么问题,将每一根手指都擦得干干净净,“别人的家事,我们管不了。”
温锦懿说到这里,迟疑了一下,缓步走入床榻边,看了好一会儿,将她暴露在外面的手放入被子中,从怀里的帕子里,拿出那枚精致的别针,轻轻放在她的枕边,方才同白大夫抽身离去。
停云醒来的时候,不知今夕何夕,阁子里一片漆黑,天像是亮了又黑,循环往复,她摸了摸自己的肩膀,那里包裹着厚厚的纱布,心下一惊,有人来为她疗伤过了,她飞快的摸了摸内侧,那里是她为了伪装小产,而用力划破的伤口,也被纱布包了起来。
“是谁来为她看诊的?是外面的大夫,还是温锦懿。”停云勉强撑起身体,“事情已经败露了么?长恩在哪里?”
黑暗中,她强自挣扎起身,手不经意按住枕边的锦帕,不由得微微一愣,拿起来看了眼,锦帕中小心翼翼的包着一枚别针,她的心惊跳了一下,这别针是她赠予温锦懿的,绵绵痛楚蔓延开来,是他为她包扎的伤口,留下这枚别针是告诉她,他来过么?还是想告诉她,断了念想各不相欠呢?
停云悲从中来,点上了烛灯,唤道:“长恩?”
扶着墙壁来到偏阁,偏阁的床榻上,空空荡荡,她这才想起来,长恩被抓走了,还没回来。
想起那些发生的事情,她的身体便瑟瑟发抖,这次有惊无险,蒋家的试探一次比一次凶险,蒋夫人有意放过她,不然她怎能活到现在!
忽然,她想起昏迷之际,小兰说的话,蒋夫人派人去了武汉……这个时间应该已经调查到了什么,那封信的最后效力也快失去了。
她失败了……
任务失败了……
她不仅没有拯救家族,连自己都拯救不了,头痛欲裂,寒风从窗缝中吹了进来,她扶倒在空空荡荡的床榻边上,低声喃喃着什么。
而此时,蒋寒洲满身风雪,风尘仆仆的从外面回来,天蒙蒙亮,甬道里的小丫鬟们端着器皿匆匆走过,低声议论道:“听说二姨太小产了。”
“活该,谁让她偷人!”
“不是啊,张嬷嬷不是说孩子保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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