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云默默的看着,眼里的情绪渐渐凝聚,爱恨交织,悲怒交加,她缓缓摇头,如何能不恨呢,如何能不怪呢,他果真对玉然姐下手,他真的叛变了……停云缓缓的握紧了那张纸,看向袁玉然,含泪道:“玉然姐姐,你找我来,只是为了让我不要恨蒋寒洲么?”
袁玉然缓缓点了点头,轻轻道:“我等了你这么久,看来老天对我不薄,让我等到了,不要恨寒洲,这不怪寒洲,他有他的苦衷。”
她说的很慢,停云看着她的口型,慢慢翻译她说的话。
“为了活下去,他不惜对你开枪,委身于日本人做汉奸,我不知什么苦衷让他狠心至此。”停云哽咽,极力按耐下翻江倒海的悲伤,“左不过贪生怕死,何以要找那么多理由,他连个女人都不如。”
袁玉然摇头,“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云妹妹,你到底是经历的太少了,有时候活着,要比死还痛苦,比死还需要勇气啊,你不能怪寒洲,我都舍不得怪寒洲,你又为何要怨他呢?”她凄凄惶惶的靠在床头,“我怕是不成了,寒洲留了条命给我,可是我抓不住它,妄负了爸爸冒着生命危险将我从乱葬岗捡回来,云妹妹,我撑不下去了,可我放不下寒洲,答应我,不要恨他,替我陪在他身边……”
停云默默看着她的唇型,唇角弯下悲伤的弧度,她忽然起身,“我去把他给你找来。”
袁玉然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惯性让袁玉然一下扑倒在床上,她说,“不要……云妹妹,万万使不得,不能让他陷入危险的境地,他已经够苦了,你要理解他……”
停云扬了扬脸,将眼泪逼回眼眶,“玉然姐姐,我做不到你这样宽宏大量,我只知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他做了伤天害理的事,自是要承担相应的苦果。”
袁玉然缓缓摇头,悲苦道:“你不懂,我多想告诉你真相,可是我不能。”她苦苦挣扎,死死拉住停云的手,颤巍巍的落泪,“医生说我就这两天了,让我想想还有什么后事没有交代,我想啊想,便想到了你,只有你才能帮我完成心愿,只有你。”她喘了一口气,“答应我,不要恨寒洲,他是无辜的,他没有办法,他已经尽力了啊,他这是救我你知道么,枪枪避开了要害,这要是搁在日本人手里,我哪还有命留至今日,你懂得么,是我自己活不下去,撑不下去啊,云妹妹,姐姐没有别的请求,只想在死之前,亲口听你答应我,不要恨寒洲,你是寒洲的命啊,这世上若是连你都误会他,他真真是生不如死,我舍不得,如何舍得。”
停云凄楚的看着袁玉然,微微沉着颤抖的唇角,她返身半跪在床边,托起袁玉然的身体,好让她的呼吸更加顺畅,“你不会死,玉然姐,你这么优秀能干,怎么会死……”
袁玉然摇头,“念在姐姐送你出嫁的份儿上,答应我,不要恨寒洲,你答应我,我才能放心的离开,不然我……我死不瞑目……”说着,她忽然剧烈呕吐起来,吐的浑身抽搐,手紧紧的攥住了停云的手。
停云心下一慌,急忙点头,“我答应你,玉然姐姐,我答应你,我不恨他,我不恨他了。”
袁玉然擦了把嘴,趴在床边,紧紧握着停云的手,低声喃喃,“寒洲他爱你,他爱你胜过爱自己,你知道么?”说到这里,她忽然哭笑参半,“都说男人的心是会变得,我一直等着他变心,等啊等,等到死,他还是没变心,男人的心真的会变么?”
停云认真的看着袁玉然的唇语,努力理解她所说的话,许是两人心有灵犀的共鸣,她几乎猜到了袁玉然的心思,于是一边点头一边落泪,“会变,男人的心一定会变,他爱过很多女人,如若不会变心,怎么会换了一个又一个,玉然姐姐,他一定已经变心了,他一定是喜欢你的,你是最后一个。”
“你不爱他么?”袁玉然笑着反问。
不知是停云没看明白她的唇语,还是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凄楚的望着袁玉然,没有给予回答。
袁玉然微笑看着她,“真是个傻丫头。”她说,“知道他们爱你什么么?”
停云给予的反应慢了几拍,缓缓摇头。
袁玉然笑,“因为你既聪明又傻,你既狠得下心肠又善良,你既明白又糊涂,你无辜而又莽撞的闯入了男权的世界,关键你还长得美,这不就爱上了么,倘若你多长一个心眼,恐怕就没这么好命了。”
不知她看没看懂,停云只伸手抹去袁玉然唇角的残液,微微的苦笑。
袁玉然勉强撑起身子,“撑了这么些日子等你来,没洗过澡,没洗过脸,我素来爱美,满身病色让你瞧见,闹的笑话了。”她轻笑了声,“云妹妹,可以麻烦你帮我画个妆吗?画的像你一样美。”
见停云一时没看明白她说了什么,袁玉然笑着指了指梳妆台的方向。
停云点头,帮袁玉然穿好衣裳,扶着她来到梳妆台前坐下,颤抖的帮她梳理头发,袁玉然无力地靠在她身上,透过镜子看着停云精致的面庞,似是总也看不够,寒洲爱上的便是这样一张脸么?自然,她也是极爱的,寒洲爱的,便是她爱的,她忽然微笑道:“云妹妹,等我走了,可以替我给寒洲一个拥抱么,一定要是一个大大的拥抱,把我所有的心思都传递给他。”
唯恐停云看不明白,袁玉然拿着口红在镜子上随笔写下一串小字。
停云笑道:“你总说走走走的,你这么健康,怎么会走呢,等画的美美的,身子自然也会健健康康的。”
袁玉然微笑道:“是啊,美美的,健健康康的,我要是长得像你这样美,结果会不会不一样呢?”
停云摇了摇头,“在我眼里,玉然姐姐是仙女,任谁都比不上的华贵端庄。”
袁玉然闭着眼睛,享受停云的手温柔的穿梭在她的发间,轻轻道:“你知道么?"她的手缓缓摸上身体三处抢伤的位置,陷入回忆般幸福的微笑,"我真羡慕你活的这样恣意洒脱,我啊,从小到大,所说之话,所做之事,总要符合身份,那些老家伙们总在我耳边说:袁小姐,记住你是什么身份,会说这不是你这个身份该做的该说的,可是,我是什么身份呢?我总也想不明白,寻常的女子,寻常的心思,何以要被身份束缚,这半生,我唯一自己做了回主的,便是嫁给寒洲这件事上,追逐他,爱着他,既符合我的身份,又遵循了自己的心意。”
她迷恋的摸着伤口,”这是寒洲留下的痕迹,我这样珍惜,就连伤口都是美的。"
停云沉默不语,看着袁玉然脸上的神情,她忽然感觉自惭形秽,那是她望尘莫及的自信和智慧,勇敢和无畏。
"可以给我讲讲你和寒洲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么?”袁玉然看着镜子中停云黯淡的面孔,一字一顿说的很慢,好让停云看明白,可是停云答非所问会错了意,于是袁玉然拿过她的手,用手指在她手心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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