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安居于城郊这一片贫民窟的深巷里,时日良久,直等到外界的浪头平缓了一些,她方才开始动心思,眼下,蒋寒洲不可能跟她碰面,她手中攥着的东西,也无法交付于他,目测蒋寒洲和温锦懿一旦稳定了山田这颗炸弹,清扫了障碍,这两人之间必有一场血战,一个为了玉然姐姐,一个为了……
她必须在这两人开站之前,把俊逸讨回来。
再这么躲下去,一旦外面变了天,将回天乏术。
“月儿。”停云淡淡看着她,“我带你去见他。”
缩在墙角的月儿微微一怔。
停云说,“不知道你的命,值不值钱。”她凑近月儿,低声说了几句话,随后问她,“愿意试试么?看看这个男人究竟对你是何种感情?”
月儿呆怔了许久,缓缓点头,于是她乖巧的打扮一番,同停云穿一样的粗布棉袄男装,戴上牛皮毡帽遮住脸。
温锦懿落脚地儿位于新城区的新津街8号,停云晓得那里一定有许多人监视,不说律斯祈会不会暗中派人盯梢捉她,山田也定会派人这么做。
于是她盯着手中的怀表,啪嗒啪嗒枯燥的反转表盖子,直等到凌晨一时,入了深夜,方才小心翼翼的外出。
怀里揣着从赵子龙那里顺来的两枚手榴弹,顶着肆虐的风雪,往新津街去了。
月儿怯怯的问她,“你不是他的妻子么?为什么见一面这么难呢?他不想见你么?”
停云眯着眼缩在屋檐下行走,避开钝刀般的风,低声回道:“理由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我?”月儿不解。
停云拂去被雪沫子覆住的眉眼,淡淡道:“他不是不想见我,恐怕他是恼我,才不肯见我。”她暗暗叹了口气,锦懿应该……是在生气吧。
依他病态的占有欲,控制欲,毗邻山那一战,他输掉了她,恐怕为这个事情还在耿耿于怀。
至于他为什么恼,为什么生气,这些日子停云也想了很久,终于想明白了缘由,她对俊逸的执念,以及为了俊逸不顾一切的疯魔,许他婚事,顺他心思,毗邻山上,她更是为了俊逸至他的体面于不顾,将俊逸强加成他的儿子。
她似是从未替温锦懿想过,满心满眼都是俊逸和蒋寒洲的安危,宁愿假意与蒋寒洲为敌,反之投奔温锦懿。
想来锦懿那么聪明的男人,一定是知晓的,所以对她的态度冷淡下来,可是,这次,他愿意配合蒋寒洲将她从山田手中救出来,说明,锦懿对她……还有怜悯,他不肯见她,便是在等她主动去找他投案自首。
停云带着月儿来到新津街8号别墅,新城区的别墅林立如城堡,在冰天雪地里散发微弱的光晕,区别了旧城区的脏乱差,新城区简直就像是另一个世界,路灯静谧,支撑着微弱的光线。
这里路边没有冻死的穷苦百姓,也没有横冲直撞的士兵。
停云和月儿缩着脖子,蹲坐在一家别墅前的花园盆景树后,远远的看着8号别墅,三更半夜的,大部分的人都已歇息,路上连个巡逻的士兵都没有。
月儿轻轻问她,“他在这里吗?我们不进去吗?”
停云努了努嘴,“院子里可是有两名关东兵把守,新城区有关东兵巡逻,这会子那帮子人估计偷懒去了,要是有一丁点动静,恐怕群起而攻之。”
月儿说,“那我们怎么见他?”
停云说,“我还在想。”
她观察了这边的情况,寻找一会儿逃跑的最佳策略,此刻正值深夜,零下二十多度,北风携着大雪怒扫而过,这么恶劣的条件下,暗中盯梢的人也是扛不住的,所以,这个时间点动作,最安全。
虽说这一代几乎没有穷苦百姓,但偶尔也会有一两个赶路的人匆匆路过,如果她闹出了动静,她和月儿佯装普通百姓开溜也是有可能的,只是不知道巡逻的士兵都在哪里躲懒,离这里有多远。
只能赌一把了。
停云从怀里摸出了一个手榴弹,拉着月儿快步走进了风雪中,匆匆路过8号别墅,拽到栓子,用力将手中的手榴弹投掷进了别墅的花园里,炸向了那两名守门子的关东军。
只听“轰隆”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响彻夜宵,停云拉着月儿拔腿就退,忽闻凌乱的脚步声,大叫不好,巡逻兵就在不远处偷懒!
她赶紧咬破手背,用力将血涂抹在自己的脸上和月儿的脸上,随后匆忙说,“躺下,装死!”
随后,两人大手大脚的躺在马路牙子上,伪装成被炸死亦或者冻死的普通老百姓。
新城区顿时喧闹了起来,有钱人家们战战兢兢的开了灯,尖叫声一波又一波传来,暗夜中,不知谁开了枪,有第一枪就有第二枪,此起彼伏!
人们吓坏了,大片大片楼里的灯一次亮了起来,巡逻的关东兵飞快的跑过了停云和月儿身边,往温锦懿家的花园跑去。
停云眯着眼睛,悄悄瞧着温锦懿落脚的那栋别墅,有佣人惊慌的从屋子里出来,花园里被炸了一个大坑,两三间房里的灯亮了,许久,三楼一间房里的灯最后亮,停云心里有了底,温锦懿一定住在最后亮灯的那间房里,他性子慢,做事情慢条斯理,听闻爆炸声的第一时间一定不会是开灯,开灯会暴露自身的位置,他会先想清楚现状,然后有了把握,再开灯。
所有人都聚集在8号别墅的花园前,没有人理会不远处躺着的两具死尸,巡逻的关东兵乱了套,闯进了别墅的花园里,实地查看情况。
停云偷摸的从地上爬起来,拉起月儿便说,“跑!”
两人趁乱子,一溜烟的拐进了一旁的小道里,专捡没有路灯的黑影里走,两人都冻坏了,麻木的往旧城区跑,风雪像是刀子一样划在脸上,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若不是偶有人间开了灯,黑的几乎看不见路子。
然而停云并没有回城郊,而是拉着月儿来到了温锦懿旧城区的药铺里,她有钥匙,哆哆嗦嗦的开了门,门内清冷的紧,许久没人打扫,蒙了尘。
停云说,“不要碰任何东西,到处都是灰尘,一旦碰了,便会留下痕迹,跟我来!”
她带着月儿来到后院的厢房里,打开了厢房书柜后的隔间,让月儿在里面待着,随后哆哆嗦嗦在院子的柴房里扒出了炭火,端进了隔间暗仓里,生了火,直到暖和劲儿钻入了肌理,冻麻木的思想方才开始转动。
她起身确认药铺的前门紧闭上了,方才折回隔间关好门窗抵御风雪,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虽然只是暂时的。
月儿冻得牙齿哗哗作响,问她,“失败了么?是不是见不到他?”
停云搓了搓手,“八九不离十成功了,咱们就在这密室隔间里待着,自会见到锦懿。”
“不会被人发现么?”月儿怯怯的问道。
停云摇头,“现在凌晨两点,正是最冷最困的时候,饶是那些暗处的杀手,也不会傻到零下二三十度守在外面,冻都冻死了,你看那些关东兵,还不是一样的偷懒,放心吧,没人察觉得,外面黑成那样,风雪又大,谁也见不到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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