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为什么要选择这种方式见他呢?”月儿不解。
停云垂着眼皮淡淡道:“不把他从那个铜墙铁壁的房子里逼出来,我们便没办法接近他,到处都是盯梢的,还有兵崽子把守,让他换个地方住,对我们有利罢了。”
“你怎么知道他会选择这里呢?”月儿问。
停云淡淡的说,“若是锦懿在关东兵的保护下,还能遭到这种事,那他住哪里不都一样么?依他的性子,不愿意接受别人的安排,肯定会选择自己的地方落脚,这里是属于他的地方,他一定会回来。”
月儿怔怔的看着停云苍白美丽的侧脸,半晌,眸子暗淡下去,低声说,“我知道他为什么会选择你了。”
“什么?”停云吸了吸鼻子。
月儿裹紧了粗布大衣,用力搓着粗糙的手指,“他选择你给他生儿育女,是对的。”
停云不解的看着她,“你不恨他么?他任由你落入我的手中,而不来救你。”
月儿摇了摇头,短发轻轻晃动,这些日子,她逐渐看明白了,眼前这个女人,看似凶悍冷淡,可是内里却是善良热忱的,并没有亏待她,给她吃给她喝允她洗热水澡,还给了她足够的暖炕。又逢着今晚这女人奇怪的言行,她便知她与旁的女人不一样,她有胆识,有头脑,还很勇敢。
这是多少小姑娘望尘莫及的风范。
许久,月儿轻轻道:“他知道你不会伤害我,所以放心的把我留在你这里。”
“是么?”停云冷笑了一声,“你们可真是情比金坚,那明天你看好了,看看他对你的情谊,是否像你口中所说的那样。”
月儿咬了咬唇,屋内渐渐升了温度,她脱去了冗厚的大衣,披着被褥蹲在火炉边,似是下定了决心,她慢慢道:“我知道他想干什么。”
停云猛的一震,飞快的接过话,“谁?温锦懿?”
月儿点了点头,同情的看着停云,“你阻止不了他,如果你阻止他,他会杀了你,哪怕你给他生了孩子。”
停云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月儿定定地望着他,“如果我阻止他,他也会杀了我,谁都阻止不了他,谁都比不上那段记忆,他是活在过去的人。”月儿忽然病态的笑了,像是花儿绽放在了脸上,“我不会阻止他,我支持他这么做,大家都死光了才好呢。”
停云只觉得彻头彻尾的冷,她在这个叫月儿的姑娘身上,忽然感受到了同温锦懿一样的病态气息,那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冷意,她下意识抱紧了双臂,往暖炉边倾了倾,“温锦懿到底发生过什么。”
月儿似乎不再惧怕停云,也不再胆怯的结巴,她轻轻地笑,“你如果知道了,会怀疑人生的,他能撑下来,真好啊。”
停云皱了皱眉,十分不适应这种和温锦懿同样的腔调口吻。
月儿拿着火钳,加了一块炭火,来回拨弄,短发遮住了半边眼睛,眉眼间有怯意,也有一份柔美,她说,“你们口中的蒋寒洲,如果没猜错,我应该13年前便见过他。”
停云愕然。
月儿用铁钳将火炭夹个粉碎,眼神淡了下去,“坏东西。”
13年前见过他?这么说13年前蒋寒洲和温锦懿见过面?那时候两人都还是十来岁的孩子。停云迫切的问道:“温锦懿应该不是锦县人,怎么会见过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月儿摇头不再说话,稠密的短发将她的脸拢在发间,留下一层暗淡的阴影。
停云的语气冷冽下去,“你何苦为他保守秘密,锦懿说过,我是他唯一爱过的女人,你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替他隐瞒,便是替他背负人命,值么。”
月儿摇头,裹着被子,尖细的下巴放在膝盖上,“他爱过我的,那些日子,他每日都会唤我的名字,听我说话,他会叫我月儿姐姐,他对我深沉的爱过,没有我陪伴他,他会死在永不见天日的黑暗里,你在他的心里,不过是后来者居上的女人罢了,不过只是一个肉体匹配的伴侣,如何能与我比,我和他的灵魂永远都在一起。”
停云冷笑连连,忽的站起身,“既然如此,明日你好生瞧瞧,那个男人,到底爱不爱你!”
新城区温锦懿的住所被炸一事,再一次被归结到了红匪所为,关东军肆虐城中,使得人人自危,温锦懿当天夜里,不过问了一句什么事,站在窗前看着楼下混乱的场面,便不再多言。
第二日一早,百合赶来,虽无颜面对他,但架不住思念的洪流,恳切的劝他这里不安全,换个地方住。
温锦懿想了想,便说回旧城区的药铺。
如停云所料,温锦懿不会选择百合安排的住所,亦不会回温家,所以唯一可以去的地方,便是回到这间属于他的药铺。
这样以来,她便抢占了先机,可以轻而易举的躲避暗中的豺狼虎豹,确保自身安全的情况下,见到温锦懿。
于是温锦懿回来的当天,停云刻意将月儿留在密室的隔间,她换了浅棕色的青云旗袍,画了精致妆容坐在厢房的外间等他,她晓得温锦懿一直没来找她,便是等着她自己去找他,所以她今日的出现,温锦懿应该不会太过意外。
温锦懿带着阿俊回来的时候,踏进门便察觉到了异常。
前堂里一如既往,一切看似按部就班,只是空气弥漫着烧炭的味道,阿俊看了眼温锦懿,“主子……”
温锦懿说,“打扫打扫吧,不用跟来。”
他缓步来到后院,推开厢房的门,便见停云婀娜多姿的身影,坐在桌前泡了一壶热茶。
温锦懿的确丝毫不意外,波澜不惊的眼底有淡淡的笑意,他关了门。
停云贤惠的接过他白色的风衣,挂在了衣架上,随后面带笑容的伸手取下了他黑色的针织围脖,鼻子微微嗅了嗅,“换香水了么?”
以前他身上散着薄荷的清淡,今日倒是有几分芍药的清苦,很干净清透的味道。
温锦懿垂眸看着她,没有回答。
像是普通的妻子伺候丈夫那般,她做完了这一切,温婉的给他斟了一杯热腾腾的茶。
似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没有毗陵山,没有真相,没有花名册,没有账目,时光像是定格在了他从武汉回来的那日。
只是温锦懿很浅的酌了一杯茶后,微笑看着她,眉眼温柔如水,可脱口而出的话语,却让停云僵住了忙碌的手。
他慢条斯理的说:“月儿呢?”
连最基本的温存都没有,省去了所有逢场作戏的客套,他开门见山,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询问另一个女人。
停云莫名的有种危机感,她赖以生存的优越感似乎被温锦懿瞬时剥夺,他收回了赋予她的一切恩宠和权力,如果是这样,俊逸怎么办。
停云静静的抬眸看他。
温锦懿也凝视她。
停云发现,温锦懿看她的目光变了,以前总是温暖如春,可是现在他的眸底仿佛抑郁了一片蓝色的海洋,忧郁的蓝,冰凉的蓝,倾泻在停云眼前,打破了她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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