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寒洲被噎了一下。
蒋夫人趁势岔开话题,细密的目光扫过停云的脸,“云儿也有要休夫的意思?”
停云平静的心潮再起波澜,她和蒋寒洲错过了最佳相识的时机,事已至此,她已和蒋夫人彻底撕破了脸面,再无回旋的余地,如果继续留在府上,就算有蒋寒洲的照应,也恐怕凶多吉少,只有离开蒋府,尽快赶回武汉与家人一同商量下一步逃亡对策才是紧要的,只要对蒋府不存在威胁,蒋夫人就不会轻举妄动。
于是停云迎上蒋夫人的目光,抢在蒋寒洲之前,急忙回答道:“是,云儿确实要休夫,和寒洲缘分已尽,离婚各自安好才是上策。”
蒋寒洲猛地一震,疑惑的看向停云。
蒋夫人仿佛算准了她不会改口,既然暂时动不了她,将采取权宜之计,她及早赶出府外再动手也不迟,她微微一笑,有些赞许的盯了停云一眼,这丫头果然聪颖,她长叹一声,“行吧,这日子你俩若是实在过不下去,想要离婚,那就离了吧。”
“离什么婚?!”蒋寒洲微怒的开口,目光烁烁的盯着停云,“我不休了,也不离了,你也不准休!”
这孩子般的撒泼口气。
蒋夫人眼神阴冷,犹自笑道:“婚姻乃人生大事,断不可乘一时口舌之快,分分合合让府上没个安宁,二姨太为人,众所周知,你紧早做决定,可别耽误了二姨太大好时光。”
“二姨太是妈一手包办给儿子取得,儿子说说而已,怎么舍得休呢!”蒋寒洲看着停云道:“反正我不管,我不休了,你也不准休!”
说着,他像是要着急离开明华台,又似是在恼停云的临时倒戈,蒋寒洲忽然将停云拦腰抱起,“妈,那两个恶奴是你的人,你看着办吧,我带二姨太去看看伤势。”
他道理讲不过蒋夫人的时候,就开始耍起混来,没人扭的过他,要不是这样,当年他爹也不会将他送出国,好在蒋夫人与他八字相合,处处皆能压制他,不然这些年不晓得会被他闯出多少事情来。
蒋夫人有些无力的靠在椅背上,缓缓握紧了手指。
蒋寒洲刚离开明华台,身后便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那声音无疑是张嬷嬷和五儿的惨叫,停云紧紧盯住蒋寒洲的脸,攥着他的衣袖,这个男人真的能护她周全么?真的可以为了她与蒋夫人抗衡么?不……她已经与蒋夫人彻底撕破了脸面,毫无侥幸的可能,停云很快的否定了心中微弱的希冀,那是他的母亲,蒋寒洲无论如何都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真正与蒋夫人对抗。
母亲只有一个,而女人,他还可以再找,一旦他对她的新鲜劲儿过去了,那她将死无葬身之地,现状容不得她存有一丝一毫的幻想,如果说之前她将宝都押在这个男人的身上的话,在蒋夫人查出她家庭背景的那一刻起,这场赌博注定是输局。
她始终没有跑过这场博弈。
停云冷静下来以后,已经身处杏花阁,额头上是清清凉凉的红花药酒,外面风雪呼啸,屋内一室温暖的烛光晚景。
蒋寒洲唇角含笑,一语不发的替她清理伤口。
她忽然觉得很累,想要说话,脑壳疼的钻心,许是被磕撞在地上的缘故,她恍恍惚惚的凝视蒋寒洲许久,闭上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睡,整整睡了两日才醒过来。
第四十章:主仆重逢
醒来时,已是第三日的傍晚,一人坐在她的床头低头缝制着什么,停云眯眼瞧他,熟悉到让人眷恋的慈爱轮廓,花白的头发披散在肩头,穿着一身灰色的棉絮袄,一脸忧愁的样子。
停云的瞳孔骤然紧缩,徒然惊醒,失声唤道:“长恩!”
长恩一颤,手上的衣服掉在了地上,热泪盈眶的看向停云,“小姐,你醒了?”
这不是做梦,停云忽然从床上坐起来,用力掐了一把脸,真的不是梦,她激动的上上下下将长恩摸了个遍,最后扑进长恩怀里带着哭腔道:“长恩,真的是你!”
长恩干裂的双唇微微颤抖,如树杈般的手颤抖的覆盖在停云的脑后,缓缓抚摸,半晌,终于说出了一句,“小姐……受苦了。”
停云直起身子怔怔的看着长恩,眼里的惊喜愈发明亮,他的手上正拿着她被撕破的衣裳,缝了一半,桌边放着各种各样的药品,纵然他自己老态龙钟的病色,却向小时候那样,无微不至的守护着她,难过时哄她笑,开心时陪她疯,惹祸了为她收拾烂摊子,伺候她的衣食起居,规范她的言行举止。
长恩……恢复了神智!
停云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只得紧紧的抓着长恩的手,惊喜的望着长恩,脸上覆满泪痕!有些害怕的轻声道:“长恩,你……真的好了?”
“老奴没用,让小姐受了大罪啊。”长恩一手撑着床沿,忽然颤巍巍的跪了下去,老泪纵横。
他俯身贴在地面上,充满深深的愧疚和忏悔,“是老奴拖累了小姐。”
停云心中一痛,一把将长恩从地上扶起,喜怒参半道:“长恩,你说什么呢?我涉世未深,要不是你一路照顾我,恐怕还到不了锦县,要不是你替我挡了土匪的那一块砖头,我恐怕没命活到现在,要谢你的是我啊,从小到大,欠你的一直是我啊。”
主仆二人抱着哭成一团。
小兰端着一碗乌鸡汤从外面走进来,瞧着这一幕,眼眶渐渐湿润,无声的将药碗放在桌子上,守在一旁。
“蒋夫人心狠手辣,怎会轻易放过你们?我……”停云殷切的问道,她看了看自身,又反复检查长恩身上有没有伤口,“我被她抓了,她要杀了我……我……我为什么会安然无恙,这里是……杏花阁……你……你还好吗?”
兰儿抿嘴一笑,“二姨太都忘了么?是少爷把二姨太带回来的,还吩咐人把长恩好好的送回来,老夫人现在可不敢找小姐麻烦,全府上下的人都不敢找小姐麻烦啦。”
停云拍了拍头,混沌的思维渐渐清晰,所有的画面一一从眼前走马灯般放映而过。
只听小兰笑说,“不仅不敢欺负二姨太了,全府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二姨太送来啦,门外全是一溜儿丫鬟呢!”
停云愕然环顾四周,原本空荡荡的屋内忽然变得拥挤起来,外阁新添置了实木桌椅,柜台上一溜儿稀奇玩意儿,摆着掐丝珐琅彩墰罐、铜鎏金金毛鼠,装糕点的碟子也变成了珐琅彩碟,正中间,放着一个长颈彩鹤黑羽暖炉,炭火旺盛,门口守着两名丫鬟,依稀可见窗外人影憧憧。
而她所在的内阁,更是惊吓,梳妆台上见过的,没见过的妆品摞了一大堆,一侧放着老子出关石座屏,实木台子上还放着一个圈银铜管望远镜,叠了一沓唱片,杂七杂八的胸针、发簪、首饰等物什处处可见。
丝毫没有之前的穷酸气息。
“蒋寒洲……”停云默念着这个名字,想起那张英气逼人的脸,悚然一惊,原来他真的……是蒋寒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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