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你的事,他后来在东南亚一带活动,最近几年不知道怎么搞的,被楚家花重金养起来了。据说还是董莎出面谈好的价钱,啧啧,这个女人有时候真有点本事。”
郑平有很长时间都没有说什么,他慢慢的拿起桌上的出入境资料,用指腹轻轻摩挲着纸面,半晌才没话找话一般平淡的问:“他入境了?”
“是。”
“来找楚汐?”
“楚家的事后保卫措施整个道上都很有名。”
郑平点了点头,刘辙继续说:“你别小看这个人入境,楚家花重金白养他这么几年,不到关键时候不会让他上场的,职业杀手是出手必定见血的,你再这么扣着楚汐,迟早要惹来麻烦。”
郑平漫不经心的放下资料:“我都不信了,这么个深宅大院全天候警卫巡视的,能出多大事?”
“随便你怎么想吧,”刘辙站起身来拍拍袖口,“你啊是色字头上一把刀,为了楚汐什么都不顾了,你早晚要尝到厉害!”
刘辙当天晚上留在他们家里吃晚饭,楚汐没有一起来,据说是领着小土狗在外边散步。楚汐好像对那只小狗有着很特殊的厚望,刘辙有一次看见他在教小狗长跑,好像要试图把一只六十块钱的生下来刚两个月的杂种小土狗培养成长跑冠军狗一样。
到了晚上吃完饭楚汐才回来,郑平原本坐在沙发上,一看楚汐进门立刻起身迎上去,问:“要吃东西吗?喝点水?晚上什么都没吃吧?”
楚汐冷淡的摇摇手,自己去厨房找剩下来的粥喝,那小狗就撒着欢儿跟了过去,被楚汐一脚踢开,委委屈屈的又跑出去了。
他拿出碗来盛粥,一眼瞥到了灶台边上放的出入境资料,照片上Steven King痞痞微笑的脸赫然入目,楚汐当时手微微的一抖,粥立刻就洒了两滴出来。
刘辙靠在厨房门口,低声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楚汐顺手扯了一张纸巾擦掉粥的痕迹,掉头往外走。
刘辙拦住他,盯着楚汐的脸问:“杀手金石臭名昭著,手段之残忍你再清楚不过,你怕自己惹上麻烦,故意暗下授意董莎出面和金石洽谈,你自己却装作毫不知qíng的样子。但是除了你,谁能命令得了他亲自出手?”
楚汐在厨房门口站了一会儿,平淡的说:“不关我的事。楚家人失踪一段时间后自然会有相对应的保护人出面解救,我也是一样罢了。这只是机制,自然启动而已,和我的命令又有什么关系?”
刘辙有刹那间无语,楚汐绕过他往外边大客厅走,刘辙紧跟了几步,问:“哪怕郑平因此有什么意外,你也觉得‘仅仅是保卫机制产生的效应而已’?”
楚汐一步走没有停,随口回答了一句:“是啊。”
刘辙的怒火就这么冒了几分出来。他其实不是个容易生气的人,朋友之间也就他最好好先生,说什么话gān什么事都是没脾气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那股火夹杂着失望和难以置信,就这么烧了起来,一下子就让他失去了刚才的冷静。
刘辙向前走了几步,一把拉过楚汐,匆忙之间抓住了楚汐的手肘,碗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碎片洒了一地,粥全倒在了地毯上。
楚汐一回头,还没开口说话,就在这个时候院子外边想起了尖锐的警报铃声。
郑平在外边浇花,一听声音先是跑进客厅,看见楚汐和刘辙僵持的状态,不由得一愣:“你们gān嘛呢?”
刘辙的冲动也就是那么几秒钟,过去之后就没后劲了,结结巴巴的说:“这个……这个……”
他没有来得及编好这个是什么,几个警卫冲进大厅把门砰的一关,对郑平言简意赅的说:“郑先生,红外报警器响了,有qíng况。”
第 26 章
金石坐在小旅馆的chuáng上,慢慢的把已经拆开来的狙击****擦gān净,然后组装成了一个小小的手提箱。
这把枪还有点来头。当年他在境内犯下案子后一路被追得很紧,狗急跳墙之下,从云南翠微山和老林子里翻了过去。云南的深山老林里是什么稀罕物种都有的,现在的老人还有关于猛禽吃人的传说,据说是一种已经濒临灭绝的凶猛大鸟,可以从半空中猛地俯冲,用刀刃一样尖锐的嘴巴切断人的后颈,然后把人凌空吊起到安全的地方吃掉内脏。九十年代一起偷渡日本案的主案犯蛇头在案发后企图从东三省老林中穿过,结果中途被这种猛禽一嘴切断了脖子,追踪而来的警察找到他时,他整个肚子就仿佛被无数刀剑划开一样,内脏全都不见了,骨骸撒了一地,一个大活人最后只收殓了三个超市大塑料袋那么多的骨骸。
金石在穿越密林的时候也遇到了这种捕食型猛禽,不过他比那个蛇头要专业,他保住了自己的脖子,并且开枪she杀了那只巨大的怪鸟。为此付出的代价就是他背部横贯脊椎的可怕创口和他当时唯一可以防身的枪。
后来他晃dàng到中南亚一带,迫于生计接了几个小活儿,但是他当时重伤不愈,不敢去医院治,也没有称手的武器,结果那几年过得很糟糕。那个年代周边国家政治关系很是和谐,金石这种犯下重案的跨国杀手日子是很难过的,何况他就有本事能经常把自己搞到穷困潦倒的境地。如果不是后来被董莎招揽去了楚家,可能他早就金盆洗手去金三角种植罂粟去了。
当时董莎在缅甸边境线上的茂林中找到他,优雅而不乏血腥气味的女子,踩着高跟鞋踏进破败的糙棚,首先递给他的就是这把枪。
M16A4式小口径狙击步枪,在当时几乎就是huáng金都买不到的宝贝,当之无愧的枪中之王。
金石就看了一眼,拿起来瞄准,she击,子弹擦着董莎的耳边飞过,刹那间糙棚外树枝上的鸟就爆成了一团血雾。
他问董莎:“你要我gān什么?”
“不gān什么,”董莎说,化妆jīng致的睫毛眉眼都不眨一下,“我们大公子很喜欢你,送你这把枪,但是他希望你什么都不要gān。”
“什么都不要gān是什么意思?”
“就是除了他叫你做的事之外,其他什么也别做的意思。”
金石终于弄懂了她是什么意思:“你家老板是谁?”
董莎眼底顿时有种光辉。过了很久以后金石都记得那种光芒,在这个从少女时代开始起就站在黑道权力的高处这么多年的女子眼里,那种光芒和荣耀混杂了很多复杂难以言说的东西,包括对于一个男子的爱,对于一个图腾的皈依,对于一个jīng神领袖的忠诚的膜拜。
她说:“他叫楚汐。”
之后又过了几年金石都没见过楚汐长什么样,他也没怎么遇见过楚家的人,唯一和楚家有联系的就是每个月打到账号上的钱和简短的命令。那些命令由楚汐亲自发出,都不伤及人命,有时是监督护卫货物出港,有时仅仅是从意大利运点儿当地特产回去香港。一种特殊的花,一瓶年代久远的美酒,甚至仅仅是一本圣经,都有可能是他要为楚汐搜寻并护送给他的东西。这些简单的任务和丰厚的报酬让他很是舒服了几年,到最近他才见过楚汐一面。
那是年初的时候楚汐有事去意大利,顺带见了他一面。两人的会面仅仅是十几分钟而已,金石从第一眼看到这个东方贵族公子的时候就敏锐的意识到自己并不为对方所喜欢。果不其然,楚汐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
“我很不喜欢你对于生命的蔑视的态度。”
金石心想,cao,遇上个教徒。
第二句话是:“人的生命是jīng致而优雅的,任何粗bào破坏它的手段都不能为我所接受。”
金石盯着楚汐安然的脸,心说,原来如此,这小白脸儿晕血啊。
第三句话是:“下次别用意大利语跟我说再见。”
这个金石琢磨了很长时间,最后他问了董莎才搞清楚,意大利语的再见发音就是中文的“CAO”!
金石心想要不是他是我老板我真想一枪毙了他!
从此之后金石就再也没有接到过楚汐什么乱七八糟的任务,直到过去了几个月他才收到楚汐的信,是董莎亲自送来的,这女人从来没有这么惊慌失措的时候,见面就跟他说:“楚汐被绑架了,这是他早就写好给你的信,一直放在他抽屉里。你得把他救出来!”
金石接过信来糙糙看了一眼,大致内容就是说我最近惹上了俩仇家,一个是柯以昇一个是郑平,要是我被其中一个抓走救不回来的话,你就帮我宰了另一个,好歹为楚家下一个继承人留条退路。
金石点点头,感叹一句:“这小白脸儿终于不搞他从不杀生的那套伪善把戏了。”
董莎说:“你有胆量去北京吗?郑家是红色贵族,惹到他们后患无穷,楚汐可能下半辈子都不会叫你出任何任务了。”
“他养我?”
“他会养你的。”
“那就成,我会尽量早点把他弄出来的,下个月的钱还没着落呢。”金石耸了耸肩膀,“不要这么看我啊美女,我到底是个雇佣兵啊。”
雇佣兵的好处就是出钱买断命,只要有足够的钱,他们就什么都能做,甚至很多国家的反叛事件都有外国雇佣兵的身影出现。这种剽悍的马其顿jīng神,是楚汐这种从不吝于在保卫措施上花钱的人最需要的。
金石在小旅馆里呆了三天,然后一切准备就绪,悄悄结了帐,化装成外国游客进了北京。
他出手很大方,包了一辆出租车,借着观赏的借口在郑家大院门口转了三圈,问司机:“这是谁家的院子啊这么大?”
司机说:“是XX长他们家院子啊!嗨!他们家威风呢!不能说!”
金石点点头:“怪不得门口保安这么多,都是实弹的?”
司机其实并不清楚,也就在那乱猜:“一定是实弹的啦,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上次我看见他们往里边拉军犬,你猜猜拉了多少只?整整一车啊!……”
金石脸色沉了沉,没说什么。
正好这时郑家大门开了,一辆奥迪开出来,在院子大门口检查过放行,一路持枪警卫护送。金石默默的目送那辆奥迪远去,皱了皱眉头,然后扭头吩咐的士司机:“走,回市里去。”
第 27 章
“检查结果出来了,”刘辙把照片往茶几上一摊,说,“这是前几天晚上红外警报器响起来的时候摄像头拍下的照片,你可以看见围墙上没有任何东西,更不会有东西触及红外线。”
“那警报为什么会响?”
“你看这张照片就知道了,这是昨天晚上抓拍到的照片。”
客厅的真皮沙发上,郑平俯身接过照片,微微皱起眉。围墙上显示出一个什么东西快速的跳跃起来,在墙头两边放置的红外发she器中连接着一条ròu眼看不见的线,那个快速跳上墙头的东西就是触及了这条线,才会使警报器响起报警。
郑平看了半天,一拍大腿:“……这不是楚汐养的那只狗吗?”
楚汐正跷着腿坐在沙发扶手边,特别慈禧样的在那喝茶逗狗,一听就“嗯?”了一声,眼皮都不抬的问:“狗?”
郑平又仔细看一眼,肯定的说:“那就是这小东西,这小爪子,这毛,纯种的才这么卷。”
楚汐终于有点反应了,抬眼盯着刘辙问:“你确定这照片是真的吗?”
刘辙也傻,愣愣的就说:“是的啊!他们问刑警队要的摄像头,几个晚上了才拍到这张比较清晰的照片,就是这小家伙搞得一群人几个晚上jī犬不宁的……”
话没说完,楚汐啪的一声放下茶杯,甩手就给了小狗一巴掌。小狗被打得都从沙发上摔下去了,郑平和刘辙都一愣,楚汐站起身来冷冷的对着小狗骂了一句:“没眼色的东西!就知道招人嫌!”
说着眼皮儿都不抬,返身就走了。
刘辙特别尴尬的在那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郑平想追,追了两步没气势了,只能退回来坐下,看到小狗灰头土脸的从地毯上爬起来,忍不住想踹:“都他妈的是你!”
但是想想看又没敢踹,楚汐的狗是楚汐打得别人打不得,郑平不想闹家庭内战,息事宁人就好。
刘辙说:“我还是走吧,省得待会儿楚少下来要有脸色看了。”
郑平揉揉太阳xué:“不送了啊。”
“得了吧你,”刘辙说,突然压低了声音,“——郑平你想想,有一件事我觉得很奇怪啊。人都说狗急跳墙,你家狗是怎么训的,怎么没事大半夜的也去跳墙?”
郑平坐在沙发上什么也没有说,半晌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别说了,再说咱们都招人嫌了。”
晚上楚汐也没下来吃饭,郑平上楼去找他,看见楚汐站在窗前,抱着手看窗外。当时天色已经晚了,风从窗口chuī进来,他也没开灯,一个人站在昏暗中,看上去孤零零的样子。郑平走过去从身后搂住他的腰,俯在他耳边问:“还生气在呢?”
楚汐甩开他,大步像外走,被郑平拉回来楼在怀里摇晃:“好了好了,没说你的狗有什么不好,别家狗还没这么壮的呢,看给你养的,肥嘟嘟的……”
楚汐冷冷的说:“你想杀了吃ròu了不是?”
郑平立刻赌咒发誓:“没有!我怎么会gān那么龌龊的事!绝对没有!”
“您呢要是厌烦,装个笼子里爱扔哪扔哪去,这是你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没有!这是你家!绝对的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