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喂完奶后才发现卡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口,他笑着接过阿图姆,抱在怀里又是拍又是哄,而我却看出了他今天的笑容里透着一丝疲惫。
月光柔柔地洒在光洁的地板上,似一层乳白的霜,桌上摇曳的烛光在地上投射出卡诺长长斜斜的背影,多么静谧美好的画面啊!
不知过了多久,阿图姆终于睡着了。卡诺轻轻地将他放回摇篮,然后看向桌子上的针线道:“以后这种事交给侍女们就好了。”
“交给别人,我不放心。”我紧紧地抱住了卡诺。
他亦紧紧地抱着我:“小时候,姐姐也经常亲自为我们补衣。”
“当你向敌人举起剑的时候,要想想他们也有家人。”我顿了顿,旋即又道:“罢了,当我没说过这话。”我不能用我的妇人之仁去影响他。
“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他拍了拍我的背:“我会好好地看着阿图姆长大,告诉他,我们爱他不是因为他是家族的血脉,而是因为他是我们的孩子。”
这就是我潜意识里一直渴望的爱……
那一夜,我们相拥而眠,我尽情地享受着卡诺臂弯里的温暖。
第二天,我站在高高的楼台上目送着卡诺离开。因为爱,我为之而忧;但即使忧,也要顺应自然。
因爱而忧,虽忧亦顺。
卡诺率领着大队人马向远方离去,与之并肩而行的是阿克那丁,伊莉娜牵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在一旁默默地站着。
马背上的阿克那丁握紧了缰绳,他驾着马,头也不回地奔向远方。
我下了楼,走到伊莉娜的身后,轻轻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琳达。”伊莉娜伸手擦拭脸上的泪痕,然后转头挤出一缕微笑,眼前的她穿了一件淡黄色的亚麻裙,金黄色的长发用一块白色的布绾在头上,但颊边仍有几丝零散的碎发。
我握住她的手默而不语,其中的滋味我们都明白,无需多言。过了一会,我蹲了下来,摸着她旁边那个小男孩的头:“这就是塞特吧?”
那小家伙有点怕生,躲到了伊莉娜的身后,抓住了她的裙摆。
伊莉娜看了看身后的孩子点了点头,良久,她看向了我:“娜兰伊现在还经常来看你吗?”
我亦颔首。
伊莉娜摘下了脖子上的蓝色水晶放在了我的手心里:“让娜兰伊把这个交给娅妮莎,她要用到这个的时间还很长。”
一阵寒暄后,她抱起了塞特转身离去。
本想让人帮我把水晶送回苏丹,不想,娜兰伊下午就来看我了。
那天,她拉着我去了尼罗河,我们在那聊了很久。
待到夕阳西下,尼罗河的水面被染上了一层浅浅淡淡的红,像殷红的血在河面上漫开。
“对了,娜兰伊。”我将水晶交给了她:“伊莉娜让你把它交给娅妮莎。”
娜兰伊人绸带般薄薄细细的长发被风吹起,她那双紫色的眼眸在夕阳余辉的映照下像充满梦幻的紫罗兰花给我一种难以言喻之感。
我解下之前姬玛妮送我的紫罗兰挂坠戴在了她的脖子上:“这个送给你,你和它很搭调。”
与其说是搭调倒不如说——她更像这条挂坠的主人。
血红的夕阳在尼罗河远方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娜兰伊起身说了句:“我们回去吧。”便向远处走去。
风吹动了我那薄薄的衣袂,无意中回过头,我隐约看见远方有一个男子牵着马站在树下,金黄的头发微微飘起,旁边的树枝勾住了他衣袖的一角。
定睛一看,他竟然长着和我在古墓壁画中看到的那位斩杀心爱女子的王子有着一模一样的容貌!
待娜兰伊走远后,他跨上了马,衣袖被树枝扯下了一小块布,在被马蹄扬起的尘土中飘落。
走过去,捡起那块布,上面绣着——贝内德托·珀尔修斯·巴顿斯。
等等,我突然想起在离开赫悌的马车上,我看了墨格拉带出来的画,当时我注意到那张画着尤里西斯昔日情人阿芙拉肖像的画左下角有一行小字——阿芙拉·巴顿斯。
他们有着同样的姓……
他为何会出现在史前的壁画上?
五个月后,西蒙神官收到了一封卡诺寄来的战信,看完后,他立刻让所有人撤出王宫,在一个被敌人洗劫一空的村庄安顿。
我私下去问他,他拗不过我,只好说,卡诺打探到敌人要攻进王宫,于是准备将王宫围起来背水一战。
当天夜里,我梦见了熊熊的烈焰燃烧着高高挂起的旗帜,卡诺倒在了血泊中……
我从梦中惊醒,稀疏的月光照在斑驳的墙壁上,像极了我刚穿越到埃及,初见卡诺的那夜。
平日爱哭爱闹的阿图姆此刻睡得香甜,我轻轻地在他额头吻了一下,然后来到马厩,牵出了一匹乳白色的母马,那是我从苏丹回到埃及后,卡诺送给我的。
“拜托了,茉莉。”我拍了拍她的脖子,她点了点头,在月光下嘶叫了一声。
偌大的王宫每一扇门皆被重重的铁链封锁着,四周的围墙至上空发出了一道道火红的光,在月下的清辉中显得格外刺目。
好在围墙不起眼的一角在战乱中塌了一块,我走了进去,里面一片狼藉,残亘断壁散落在堆积如山的尸体中,红红的火光燃烧着每一寸土地,照亮着每一个角落。
我看见了卡诺骑在马上的背影,沾满血的披风在空中飘扬,手中的王者之剑在斑驳的血迹中泛着银光,他从马上下来,似乎没有看见我。
我正欲上前唤他,突然,一支箭从他背后射了过来,“卡诺小心!”没有思考的时间,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挡了上去,箭射中了我接近胸口的位置。
“琳达!”
我捂着胸口俯卧于地,耳边传来了卡诺的尖叫。那支箭插在了我的胸口右侧的位置,心脏在左,或许还有生还的希望。
然而,就在卡诺看向我的时候,那位在他身后射箭的骑手拔出长剑骑着马向他奔来。
“小心!”瞬间,我将箭从胸中抽了出来,趁他注意力集中在卡诺身上的时候,插入了他身下坐骑的前腿。
那匹马嘶叫了一声倒了下去,骑手因惯性被摔在了地上,当他成为卡诺王者之剑下的亡魂时,我才注意到胸口汨汨流出的血染红了我衣裙上那朵洁白的神花。
“卡诺,”我倒在地上用尽最后的力气举起手朝一个方向指去:“那边的墙塌了一角,从那儿出去……”我露出了一个□□的微笑:“好好活下去,还有,别让我的名字出现在史书上……”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我放不下卡诺,放不下阿图姆;因为爱,手可以放开,但心永远不能放下……
在失去意识前,我似乎听见了卡诺的哭泣:
“琳达,以后谁还会在夜里挑灯为我补衣?”
停滞的时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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