靛蓝幽幽_田夫【完结】(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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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独自一人,坐了顶滑杆,心里乐滋滋地,抱着满心的希望回到双石桥家里。跨进家门,他就兴奋地带着“高腔”高声喊道:“夫人,老夫回来也!”

  春梅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只拿嘴朝青兰的房间噜了噜。

  “咋啦?”蒋元慈问。

  “在屋头哭呢。我们都不晓得咋的。问她,不说,就只是哭。她奶奶问,额爷问,都不说话。我们都没得办法。”

  他心里一紧,这青兰,是不是病了?他心里着急起来,急急地朝青兰房间走去。

  “不像是病了,”春梅说。

  他推了推,那门却是从里面反扣着的。他在门外喊了几声,没有应,只是传出伤心的哭声来。

  “她是不是也想读书哦?”蒋维铭一边抽着烟叶,一边慢慢地说。

  “女娃娃读啥子书!读了书,心气太高了以后嫁人都不好嫁。”她奶奶抢白道。

  “哦,你心气就不高,说啥你都听不懂!我觉得女娃娃读点书也不是坏事。你看我们屋头,吴氏,杨秋儿,春梅,哪个没读过书?个个都聪明利落。哪像你,笨得像头牛!”

  蒋元慈诧异地看着他们,今天这是咋的啦?难得见到老爹老娘你抢白我我抢白你,抢白起来还那么凶,你不让我我也不让你的。但是,他没有说话。他拍着门叫道:“青兰,幺女哪,你咋的嘛,啊?”

  没有说话,只有哭声。

  “你开门啊,有啥事你跟额爹说好不好?不要哭了,开门吧。”

  “不开!”

  “咋了嘛?”

  “你不公平!”

  蒋元慈心中一震,还真是为读书的事?“你把门开开,有啥事慢慢跟额爹说好不好?”

  过了好一会儿,门开了一条缝,蒋元慈推开门,那青兰又扑到床上去,一扯被子,把自己盖了起来。

  蒋元慈坐到床边上,轻轻地问道:“幺女,咋的了嘛?”问了几遍,那青兰还是那句话:“你们不公平!”

  “我们咋不公平了,啊?”

  “我也要读书!”

  “文章是男娃娃,你是女娃娃……”奶奶也进来了,她说,“你看这周围的老的小的,哪个女的读过书?人家不照样嫁人生子过日子,女娃娃读了书,那心就野了!”

  “男娃娃就该读书,女娃娃就不该读书?你们还天天说男女平等呢,哼!你说女娃娃读书心就野了,我妈咋不心野?我二娘杨秋儿咋不心野?春梅幺娘咋不心野?”

  蒋元慈的嘴动了动,却没有作声。过了好一阵,他问道:“你真想读书?”

  “真想,就是想!我就是要读书!”

  “读书很苦的哈,写不起字先生要打手板心的呢,有些人手板心都打烂。”蒋元慈半开玩笑地说。

  “不怕!”

  “真不怕?”

  “真不怕!”

  “哪,我明天去我们铺子对面那女子小学问问,要不要我们青兰。我先说好哈,要是人家不要你,那就不怪我喽……”

  青兰那还带着泪珠的脸笑了。

  蒋元慈带着青兰来到县城铺子上的时候,文章和成龙已经上学去了。陈氏接过青兰的行里,去屋里收拾房间去了。

  蒋文洲陪着蒋元慈和青兰去女子学校。他们从大北街转到文庙街,转进右边一条不长的巷道,就到了蒲江女子小学。

  蒋文洲带着他们径直朝一个房间走去。刚到门口,便有一个年轻人迎了出来:“呵呵,蒋老板,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快请进,请进。”

  蒋元慈看了看这年轻人,个子不算太高,身材也算不上魁梧,但眉宇间透出股股英气。“你们认识?”他问蒋文洲道。

  蒋文洲笑了笑,对那年轻人道:“这就是蒋元慈蒋舵爷。”

  “哦,久仰久仰,失敬失敬,我早就听闻蒋大爷的大名,今天有缘相见,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年轻人拉着蒋元慈的手,显得相当兴奋。

  “你是……?”蒋元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幺爸儿,他就是女子学校宋校长,”蒋文洲介绍道。

  “哦,失敬失敬。没想到宋校长如此年轻,将来必有大作为!”蒋元慈恭维道。

  “你是前辈,你就不要客气了。陈先生就说到过你,文洲兄也经常提起你。我本想登门求教,怎奈事务烦琐,一直没能抽出身来,还望前辈谅解。”

  “客气客气,陈先生好吗?”

  “好,只是他现在不在蒲江。他让我代他向你问好。”

  “哦,好,好。”

  宋校长叫人跟青兰报上名,安排了班级,看着青兰坐进教室,蒋元慈也便出了学校。

  “你们两个……”回到铺子里,蒋元慈看旁边没人,悄悄地问蒋文洲:“你们两个,咋勾扯起的?”

  “幺爸儿,那不叫勾扯,那是联系,都是陈先生叫联系的。”

  “哦,明白了。你们都是共……”

  ☆、求雨

  这两年,虽然徭役赋税一样也没有少,但家家户户都在砍了大烟的土地上开动脑筋,凡是能想出来的办法都被想了出来。过去从来不曾在意过的田边地角空山旷野都被开垦出来种上了芭山红豆芋头红苕;养猪养鸡养鹅养鸭弄得到处牛哞猪叫鸡犬相闻。许多人在把大春小春种好管好的情况下也发挥出他们手里那些小小的技艺,挣些小钱聊补家用。也正因为这样,前两年因为缺吃少穿而亏空得黄皮剐瘦的身体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补尝,脸上也多出了许多微红的光亮。

  蒋元慈心情很舒畅。沙田里的谷子就象得到什么魔咒一样噌噌的往上长,那谷子吊吊,差不多有一尺长。地里的蓝子,长得那个旺,那个闪眼,让蒋元慈一家人乐得整天都带着笑。打靛厂忙不过来,染房也都扩大了。蒋文洲蒲江屋头屋头蒲江跑得风车子似的。好在那些蓝靛不用运到彭山眉山就能够卖个好价钱。蒋元慈感觉又回到了前些年的风调雨顺蒸蒸日上的境界里。

  他注意了一下干活的人们:袁洪轩、蒋银洲、李本清、李本全还有刘家明这些人也完全不是两年前那风都吹得倒的样子。李嫂、三嫂她们,一个个也是红光满面精神百倍。他们几家,还都修了新房子。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蒋元慈心里常常念着,他盼望着年年都这样,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大家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然而,眼下的情况使蒋元慈心里有些焦急。为什么呢?他清楚地记得,今年开春以后,天还没有下过一场透雨。尽管靠着冬水田和老鹳河里的水,秧子栽下去了,长势也不错,但天天大太阳,把稻田里的水晒得一天比一天少了。水田里还好一点,再怎么样土是湿润的,可旱地里的就不一样了。太阳一出来,玉麦茄子黄瓜包括树和路边的野草,便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站在那里,就象害了大病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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