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哥还特别向他说明了为什么要把时间定在五月十一十二两天。他说,他认认真真算了,今年是壬申年,壬申属金,金生水。我们求的是雨,就必须要在属水的时候进行。今年五月是丙午,丙午丁未天河水。十一又是丙午,十二又是丁未。壬申剑锋金,生丙午天河水,而且还是三天河,何愁求不来?到时候我把宝剑朝天上一指,下雨令一发,那太上老君就会去禀明玉帝下旨,那东海龙王就会来下雨的。
为啥要在十一下午酉时开始,蒋元清是这么说的:在五行中,酉为西,西方属金,在剑锋金之外,再加一个金,生的水就更多了。这是为了再加一道保险。
酉时差一刻,蒋元清对蒋文洲道:“请信士起行!”
蒋文洲向后面大声喊道:“所有信人,起行!”
蒋元慈整了整衣服,正了正帽子,双手捏着香,恭恭敬敬跟在抬供物礼品队伍的后头,一步一步朝山上顶走去。后面的人,也一步一步跟着。没有人说话。整个九仙山都笼罩在庄严肃穆的气氛中。
只有主祭蒋元清,口中不住地念叨着那些人们听不清也听不懂的咒语,还不时地挥动宝剑,抖抖拂尘。从两个小童手里甩出纸片,满天的飞舞。
九仙山,是方圆几十里内最高的山。站在山顶,环顾四周,脚下林木森森,翠绿欲滴,近若万顷波涛,远似一线平镜。烟波渺渺,浩然无垠。身处峰顶,浑如立地擎天,揽星摘月。
山尖高处有块平地,内设一坛。坛中央有一案桌,桌上有香炉。坛边及四下周围,红黄蓝白紫五色旗正在风的鼓动下呼啦啦地飞扬,飘出一股庄严神秘的空气。
十几个大汉把抬上山来的供品摆在案前。所有的人在祭坛前肃立。
酉时刚到,蒋元清点燃香烛,恭恭敬敬作了三个揖,然后,挥起宝剑作起法事来。
坛下,从山顶到山下,前来参加求雨的人一眼看不到尽头。所有的人,包括蒋元慈在内,都跪在地上,举着手里的香,庄严而又神圣。他们的心里都是同一个愿望,那就是心要诚,要再诚,要再再诚。只有心诚,才能求得雨,心越诚,求得的雨就会越多。人们无不府首、贴耳、躬身、伏地,心里默默地述说着对雨水的渴求。
蒋元清特别卖力。尽管他已经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仍旧努力地跳着,大声地念着:
“太元浩师雷火精,结阴聚阳守雷城。关伯风火登渊庭,作风兴电起幽灵。飘诸太华命公宾,上帝有敕急速行。收阳降雨顷刻生,驱龙掣电出玄泓。我今奉咒急急行,此乃玉帝命君名,敢有拒者罪不轻。急急如律令!”
念完一遍便举起宝剑和拂尘朝天挥舞,大声叫“下,下,下!”人们也便跟着大声喊“下!下!下!”一片“下”声便在天地间轰鸣。
念完两遍之后,人们发现,太阳已经不如刚才炙烈。于是兴奋起来,喊声也更大,而蒋元清也更加使劲了:
“五帝五龙,降光行风。广布润泽,辅佐雷公。五湖四海,水最朝宗。神符命汝,常川听从。敢有违者,雷斧不容。急急如律令!!”
人们也跟着山呼。
天色暗了一些。天上似乎多了一层云,挡住了太阳的光。蒋元清喘着气对大家说,你们看,我把云求来了,但是还不够。从现在开始,大家就各自回家去,设香案,焚香跪拜,诚心祈求。这个很重要。天下不下雨,就看大家今天晚上和明天的了。说完,他率先下山去了。
晚上,蒋元慈率家人焚香祷告。他看了看天,天上没有星星,心里不禁一阵喜悦。他想,看这情景,说不定还真能求下雨来?要是真能求得来雨,那可是救苦救难救死救伤的大好事!再加把劲吧,直到下一场透雨。于是,他的香烛也添得更勤,作揖也更诚了。
早上,他睁开眼睛就急忙跑出去。他站在龙门外,环视了一圈。天阴着,但没有下雨。他急忙添香加烛,结结实实磕了几个响头,心中念着天老爷保佑,下雨下雨快下雨!
蒋文洲也兴奋地跑过来,口中不住地说,显灵了显灵了!
这一天,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抬头,所有的人都在看天,所有的人都急切地盼望天上落下雨来。
中午,天更阴了,雨却没有下下来。
到晚上,天也还是阴的,却没有下过一滴雨。
人们失望了。先前那股子劲头也慢慢消散。等到第二天红红的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他们也象那些缺水的禾苗一样,无精打采,蔫不拉几了。
这是咋的呢?是蒋元清不尽力?不像嘛,看他那样子,连吃奶的力都使出来了。是大家心不诚?也不像,每个人是啥情况,大家都看在眼里的,再说了,哪个不是真心盼望下雨?哪到底是咋的呢?
天,始终没有下雨。
田地里的禾苗一天比一天枯焦。
眼看着就要颗粒无收,人们的心一天比一天焦急。
求不来雨的疑问就像正在发酵的面团,在人们心中一天比一天大。
终于,有一天,有人想明白了,蒋元慈和蒋元清虽然努力,但人微言轻,差着力道。要是去请县大老爷出面求雨,他人大面大,说不定就把雨求来了!
于是,大家蜂涌着去蒲江城里,请县大老爷求雨去了。
☆、送粮救人
蒋元慈带着洪兴场大塘铺几百个弟兄,浩浩荡荡奔县城里去。大家把求雨的希望都寄托在县长大人身上了。
他们所经之处,沿途乡民皆如小溪之汇大河,纷纷涌入,到达县城时,男女老幼已有数千之多。县城周围三乡五里的乡民,听说有人去请县长求雨,也从四面八方朝县城涌来。
中午时分,从县衙到正街,从西门到东门,大街小巷都站满了人。喊叫声,哀求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若大一座城里,人头攒动,风起云涌,声潮澎湃,宛如大海波涛,浩浩荡荡。
蒋元慈在衙门前站立着,凝视着衙门,一脸的凝重。他转身看了看跟着的区长保长们,以及他们身后那黑压压的人群,心里猛然升起勇往直前,奋不顾身的勇气和豪情。他捋起长衫的前摆,毅然决然地单跪于台阶之上。
他身后的区长保长们也都跟着单跪下去。衙门内外,街沿路面,屋角檐下,无数乡民也都紧跟着跪在了凡是能跪下人的地方。那情势,就如浪潮,从县衙涌来,涌过正街,涌过东街,涌过西街,涌过南街,涌过县城的九街十八巷。蒲江城里,满满地,都是朝向衙门的,万分虔诚的,躬身跪匍的乡民的腊黄的脸。
蒋元慈从怀里拿出昨天晚上连夜写就的陈情书,大声念道:
“中华民国四川省蒲江县县长大人均鉴:
今有蒲江县民蒋元慈等,率众乡民跪告曰:
兹因壬申年始,时至六月,上天未曾下得雨水一滴,致使江河断流,田地干涸,禾苗枯死。吾众竭力探求水源,深掘泉眼,欲救稼穑于既亡,拯人畜于将死。然,水已尽,源已枯。值此青黄不接之际,乡民食之无粮,饮之无水,草根树皮怠尽,唯饥渴待毙矣!吾等曾备肴品,具虔心,于九仙之颠,拜求赐雨。然,人身微,地域寡,虽有示意,终未恩赐。慈等思及过往,虑为乡民不敬,获罪于上天,故有此罚。今众乡民知罪,诚为担当。然老小妇乳,身娇体弱,未当临危。故元慈斗胆,率众乡民跪请知县大人,以万民之生死为念,以显贵之身,县长之尊,父母之情,为吾等子民求得夜雨,以救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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