靛蓝幽幽_田夫【完结】(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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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副官点了点头,朝蒋元慈这边歪了歪嘴。

  李团长猛然醒悟似地转过头来,挤出一丝笑说:“蒋兄,实在不好意思,我有要紧军务要处理,今天就这样吧。”

  蒋元慈毫无觉察地皱了皱眉头,站起来拱了拱手,出了关帝庙,跨进九仙茶馆,跟卢世钦说了几句话,便回区公所去了。未时,那位副官又来了,说是团长有请。

  按照李团长的要求,蒋元慈让蒋文洲把区保安队集中起来,守护洪兴场的几个路口。他自己则坐镇区公所,以应对和处置不测。他坐在公案前,心绪不宁地看看这,又看看那,总有一种无所适从的茫然。

  案上那电话机,一忽儿又响起来,那一头总是林县长那硬梆梆的话:“你一定要把洪兴场守住,不得有半点闪失!”好在并没有提生死状的事。

  未时,洪兴场上场口板堰铺那边传来一阵隐约的枪声,蒋元慈心里紧张起来,忍不住走出区公所大门看看。一霎时,铺子关了门,刚刚还有些热闹的街面上瞬间没了人影,死一般的静。紧接着九仙山那边枪炮齐鸣,声响很大,就象放鞭炮一样。“打过来了?”蒋元慈想。正当他想着该如何应付时,枪炮声停了。

  过了一会儿,街上就有军官喊道:“团长有令,今日九仙山大捷,全团庆功!各家各户,凡有猪、鸡、鹅、鸭的,马上送到关帝庙,马上送到关帝庙!团长有令……”紧接着,便有拍门,砸门,叫骂与嚎叫之声。

  卢世钦一边跨进门来一边骂道:“简直是土匪!”

  “咋啦?”李子兴问道。

  “说是给钱,哪个敢要?”

  电话响起来,蒋元慈拿起听筒听了一阵,只说了两个字:“胜了”,那边便哈哈狂笑起来。“妈那个X!”他放下听筒转过头问道:“啥情况?”

  卢世清说,刚才,有几个军官来喝茶。听他们讲,李团长听说罗匪一个军要来进攻洪兴场,吓得拔腿就朝蒲江跑。刚出了关帝庙,我们洪兴场那三个二流子跑到李团长面前说,他们听说来的人说是一个军,其实就是个连,团长不必担心。要是团长不放心,他们可以再去探清楚来报。一个时辰后,三个人回来向李团长报告说,陈家营过来的不是红军,是土匪,连一百人都不到。李团长才放下心来,调兵遣将,扼守九仙山。虽说打了几次,其实是人家红军主动撤退,并不是他们吹虚的“九仙山大捷”。

  “哦……”蒋元慈舒了一口气。

  ☆、蒋元慈入狱

  李团驻扎的这些天,洪兴场大塘铺虽然紧张,倒也平静。

  红军倒底还会不会打过来?没有人知道,但总有一种不安与恐惧压在人们的心头,挥之不去。一天下午,蒋元慈处理完公务,正要关门回家,桌上的电话响了。他抓起听筒:“喂,哪里……”一个陌生的声音问道:“是蒋区长吗?”

  “啊,我是。请问……”

  “县政府。吴县长命你明天上午九点到县政府开会,不得有误!”卡嚓一声,电话挂了。

  “吴县长……?”蒋元慈懵了,“哪个吴县长?”

  蒋元慈不敢怠慢,第二天早晨早早的带着文松就往蒲江县城去。到了县衙外面,他叫文松自个儿先去铺子上等着,便朝县衙走去。他环顾眼前,大门外,除了两个站岗的,还有一队端着枪的兵士来回的走动,警惕地眼睛盯着周围。大门两边八字墙上,“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的对联换成了“坚决消灭□□!”“誓死保卫成都!”蒋元慈正要进门,一个腰别□□的军士走上前来,拿老鹰一样的眼睛盯着蒋元慈,喝道:“站住!干啥子的?”蒋元慈拱手微笑道:“鄙人蒋元慈,西一区区长。今奉县长之命,前来县衙开会领命!”军官盯了他好一会儿,叫人摸了他全身上下,才说:“你就是蒋元慈蒋区长?进去吧!”

  蒋元慈走进县衙大堂,眼睛为之一亮:现时的县衙,与当初的县衙完全两样:两面旗子,一面是青天白日,一面是青天白日满地红,交叉着挂在正面墙上,幅像已经换成蒋委员长。公案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铺着草绿色尼绒的长桌,竖着放在堂里。正下一把椅子,两边各五把椅子,气氛甚是庄严肃穆。已经有几个人坐在那里了。蒋元慈跟大家拱了拱手,便捡个靠后的位子坐下来。区长们也陆续到齐。有几个人交头接耳悄悄议论着什么,蒋元慈正襟危坐,没有说话。

  “吴县长到——”随着一声吆喝,区长们齐齐地朝旁边的一道门看去。不多时,一个慈眉善目,胖乎乎的军官在两个护卫的簇拥下,从侧门进来。他在长桌的正头站下,含着盈盈的笑意,扫视了一圈,然后慢慢解下枪套,轻轻地放在桌案上。蒋元慈瞟了一眼吴县长,那双眼睛里藏不住的凶光,让他惊颤。再看看区长们,躬着背的,埋着头的,点着头的,哈着腰的,还有袖子在抖动的,脸上发白流汗的……,他心里涌起一股厌恶:熊包,一把枪就把你们吓成这个样子?

  “鄙人吴善堂,”吴善堂?蒋元慈想,这名子取得倒是不错。吴善堂抬起两手做了个向下的动作,示意大家坐下。大家便坐下去,他也坐下去。两个卫兵站在他身后,手不离枪把,四只眼睛如鹰一般盯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吴善堂说:“鄙人奉刘湘刘主席之命,前来蒲江,共同抗击□□,保我家园,保我成都安宁,还望各位区长全力相助!”有人便鼓起掌来。蒋元慈也抬起双手,咐和着拍了几下。

  “大家可能都晓得,我的前任,林肇开林县长失职,现在省府等候查办。他的事,虽然不算大,也是教训,值得我等警醒。蒋委员长和刘省长对蒲江很不放心,原因你们比我都清楚。你们这些区长当中,有没有闹过农会的啊?有没有抗捐抗税的啊?有没有带头闹事鼓动造反的啊?有没有通共通匪的啊?刘主席一再强调,蒋委员长下了死命令,要不惜一切代价,把□□□□以及那些企图赤化成都的嚣张气焰打下去!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刘主席要求,第一……”

  出了县政府,区长们甩开两脚便往回跑,恨不得能飞起来。蒋元慈在邮政局打了个电话,去铺子里叫上文松,也回洪兴场去。一路上,他凝重的脸,深邃的眼睛也不知道是在看路,在看天,还是在看飞鸟,有两回,还差点从驴背上掉下来。文松见状上前扶他,他笑笑说,不用。在关帝庙前,他瞥了一眼站岗的卫兵,摇了摇头:哎,我德义堂的会所,我蒋爷蒋舵把子都进不去,这是哪家的规矩!他愤愤地跨进区公所时,各保的保长和保安队长们已经等在那里。他按照吴县长的指令,指派区保安队副队长蒋文洲立即带着区保安队在本区各个出入要地扎路口,搜查来往人员,凡有可疑者一律拘捕押回区公所就地审讯查验清楚。各保队不分白天黑夜,不停巡逻,凡有生人进入,一律带到区公所严加审讯。李子兴等人连夜招集全区木匠制作门牌编定号码发到各保各甲,写明户主妻儿一应人等之姓名男女年岁,铁钉钉于各家大门枋上不得有误。其余堂内弟兄一切依堂主号令行事,不得擅自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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