靛蓝幽幽_田夫【完结】(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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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安排妥贴,蒋元慈带着文松正要关门回家,一个自称刘连长的军官从外面进来了。他见了蒋元慈标标准准地敬了个军礼,喊道:“报造蒋区长,刘某奉县长之命,特来协助蒋区长执行防务!”蒋元慈心里一惊:协助我执行防务?“我们吴长官说了,其他每个区都派一个排,洪兴大塘甘溪铺情况复杂,就派兄弟我一个连来!”

  “哦,呵呵,嗯,哦,好,好……有你们来,我就踏实了。”蒋元慈口里这么说,心里却象被人猛掏了一下,这完全不在他的意料之中哪。“哪,长官,你看,关帝庙里驻着李团长的人了,这公所又太小,我想,让兄弟们驻其相小学,你看行吗?”

  “行。到了你地盘上,那就客随主便了。”

  “哪请跟我走,”蒋元慈说,“洪兴场地方小,跟城里头比不得。连长有啥要求,尽管提出来,我必定尽力而为。”

  “从明天开始,你找十来个人跟我们带路,我们要到乡下去巡逻。其他的暂时没有了。不过,驻在这里,少不了有事找你们的。”

  “好好。放心,”蒋元慈把刘连长安顿好,带着文松回双石桥去了。

  晚上,蒋文洲回来,带给蒋元慈一个消息:吴善堂派出统调队,纠集洪兴大塘甘溪的恶霸、土豪、把头、地痞组织别动队,暗中搜捕抓人。特别是搜捕与抗捐军和红军有联系的人。这些人已经暗中行动了。

  “你们那边有啥良策?”

  “蒲刚说,鉴于此次情况复杂,只能避其锋芒,保存实力。”

  蒋元慈并不认为这是什么高明的良策。他说:“我以为,为今之计,唯有戮力查缉,方能自保!”

  “哦,明白了!”蒋文洲有如云开雾散,见了太阳一般豁亮起来。对着蒋元慈笑笑,转身走了。

  一时间,洪兴大塘甘溪茅河便鸡飞狗叫,人神不宁了。

  在蒋元慈看来,什么军队巡逻,昼夜督查,设卡搜身这些倒是无妨,可那家家门牌清楚记明男女老少名字年龄,娃儿大小无处遁形啦。这一招实在狠毒!还有那些统调队城里乡下漫山遍地暗访阴缉,防不胜防啊。蒋文洲他倒是不担心,他们有他们的路数,可郑春梅呢?不可能让她也参加到保安队里面去吧?他本想让他到吴大院子或者去洪雅亲戚家躲一阵,可她过得了关卡吗?就算过得了关卡,如果按门牌上的名字点人头,哪不是不打自招么?一向聪明能干计谋了得的蒋元慈,也弄得左右为难无计可施了。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每天太阳没出来就去区公所,老老实实执行吴善堂的指令,还别出心裁地崔促缉拿□□侦探本地赤匪通匪人员以及一切疑为党国祸害之人,并一天两次亲自向吴大县长报告情况,天黑了才回家。

  按照吴善堂的要求,捕获的□□、探子、通匪人员关押在区公所,重大疑犯押解县衙。整个区公所里,除了他蒋元慈一间办公,一间审讯外,全都关满了“疑犯”,俨然就是一座监狱。从早到晚,喝叫之声,鞭笞之声,哀嚎之声不绝于耳。蒋元慈眼睛里满是模糊的血肉,耳朵里满是绝命的哀嚎。

  前日,刘连长部下抓获一人,说是因受伤而掉队的红匪。刘连长如获致宝,欣喜若狂,当即进行审讯。可无论他问什么,怎么问,那红匪就象没有听见一样。刘连长气得要死,命人把那红匪五花大绑吊在房梁上,用枪头砸,拿鞭子抽,燃起红红的香头,在那红匪的腰间,腿上,指尖上撮。点起熊熊燃烧的火把,熏烤红匪脚心,硬生生将他折磨得死去活来。那人牙齿咬得咯咯响,眼睛盯着屋顶,任随他们怎么打,怎么烧,始终没说一个字,直到最后断气。蒋元慈看着刘连长一脸的沮丧,却对那红匪敬佩有加。他向来鄙视软弱,但他的骨头未必有这个红匪的硬啊!有个被“刘神仙”的模范师开除的士兵被捉住了,尽管他能说出他们师长的名字,也知道吴县长吴善堂,却被硬生生说成“受伤红匪”,“□□侦探”,折磨一天一夜后死了。还有个杨森队伍上跑出来的,抓住了一顿暴打后躺在地上不知死活。最让人想笑又笑不出来的是,有个叫覃思德的娃娃,才11岁,走亲戚回来,迷了路。走到洪兴场上,被兵士拿住,硬说他是“红军”、“童子团”、“小孩匪探”,是奉命“来侦查军情”的。于是,五花大绑押送区公所。抓他的军官向蒋元慈说,这娃娃是红三十二军的探子。红三十二军还在火烧庙,都是乘夜间活动。他们有很多枪炮,还有童子团。这娃娃就是童子□□来打探军情的,特押来交给区长处置。蒋元慈看了那娃娃一眼,心头涌起一种无以言状的滋味。他很无奈地摇了摇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由于蒋元慈及蒋文洲奉行“戮力查缉”之策,洪兴大塘甘溪一带红匪捕完,密探绝迹,通匪者统统归案,保得一方平静安宁。为表彰蒋元慈等缉查之功,吴县长除召集万民大会之外,还亲自送来“洪兴其宁”“闾阖干城”两块扁额,挂于洪兴场关帝庙门楣,并记功勒石于老鹳山崖曰:“乙亥冬,赤匪犯我蒲江,两窥洪兴大塘,元慈蒋主任率合民力以抗,匪不得逞,折向成佳溃去,保艾地方多矣,既上其事,传命嘉奖,因榜语旌之,以彰有绩焉”。

  然而没过多久,洪兴大塘甘溪的袍哥弟兄们兴奋与喜悦还没有散尽,他们的舵爷蒋元慈已经披枷戴锁在县衙的监牢里坐着了。

  ☆、蒋元慈回家

  蒋元慈被带进一间屋子,捆在墙角的凳子上。几个壮汉站在两边。

  吴县长进来了,后面跟着两个鹰一样的士兵。他走到案桌前,把枪套摘下来,轻轻放下,然后慢慢坐下,靠在椅背上,双手操在胸前,凝视着蒋元慈,一副冷漠的容颜。

  “推出去,斩了!”吴县长忽然把手一挥,朝几个壮汉说。

  几个壮汉解开绳子,拉起将元慈就往外拖去。蒋元慈用力一挣,甩开壮汉,双手抹了抹头,整了整衣裳,昂首挺胸,大步朝外走去。

  “蒋元慈!”当他跨门之时,吴县长大声叫道。他站住了,昂首仰望着天空,没有回头。

  “你就没得啥子要说的?”

  “有啥好说的,要杀要剐,来吧,痛快点!”

  几个壮汉把蒋元慈拉回到椅子上。

  “你就不想问问我,为啥子昨天还表彰你,今天又抓你?”

  “要抓要杀不都由着你么!”

  “看来你还没有糊涂,”吴县长说,“不过,有一点我得跟你说说。我这个人,最崇拜的是英雄好汉,最瞧不上的就是那些软骨头。人称我是吴阎王,其实我没得那么凶。在我心中,你蒋大爷就是一条汉子,让人敬重的英雄。既然你蒋元慈蒋大老板蒋舵爷时日无多了,我出于对英雄的怜悯之心,让你死个明白也是应该的。”

  “哦?那我得好好谢谢吴二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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