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还歌哼了一声没搭理祁蓝,继续检查尸体,祁蓝埋怨:“你看你看,我叫你去,你说喝多了不肯去,早早被拉来加班,还得生我的气是怎么着?我也没闲着啊,人都抓回来了,快累死了。”
白还歌把视线从尸体上挪到祁蓝脸上,一帧一帧向下扫描,扫描完毕转回目光继续检查死人。祁蓝挠挠头:“我说,能不能别拿看死人的眼神检查我?我可活着呢,你要想知道什么就问,我保证有一说一不藏着掖着,给你省点儿脑细胞吧。”
白还歌抬起头平视窗外,既不看死人也不看祁蓝,随口道:“你身上那件圆领套头衫是克什米尔羊绒编织的,这种羊绒每根纤维直径仅有12微米,织成一米宽的披肩,可轻易通过一只7号女戒。7号女戒是最纤细的尺码。这种羊绒即使是刚从羊身上抓下来尚未经过任何处理的,国际价格也已经突破每公斤两千美元,并且只对几个高端品牌特定供应,其他人有钱都买不到。这件衣服在你眼里只是普通的褐色,但设计师在里面减少了蓝绿色调,加入更多红色及紫色,甚至还有少量橙色,这使得这件衣服既不是咖啡色,也不是棕色,而是更温暖优雅的高饱和度褐色,在中国国画中被称为赭石色。为了使白色的羊绒能够完美呈现设计师通过上千次对比获得的颜色,在散纤维染色环节就要严格把控柔顺剂、平滑剂的配比,深度氧漂的时间,以及洗剂的乳化扩散能力,在后整环节中,甚至水中的钙镁铁离子含量都会对颜色鲜艳度和光泽产生影响。这件衣服从设计师的脑海中闪现,经过数十人甚至上百人的努力,包括阿里地区的羊倌、联邦快递的总裁、蒸汽车间的女工以及伯灵顿街上的裁缝这些你觉得和你生活距离十万八千里的人,都曾经为这件衣服完好无损穿在你身上花费过时间精力。”
白还歌嘴角含着一丝微笑,这笑在祁蓝看来多少有些皮笑肉不笑,白还歌继续道:“然后这件衣服被制出来,样衣穿在巴黎首席男模身上走秀之后,成品来到中国,供在范思哲专柜,售价达人民币一万五千元以上。某些人连价格单都不会看一眼就买回来往衣柜里一塞,某些时刻套在另一个糊涂蛋身上,没关系,起码这衣服蔽体御寒美观三大功能都完全体现,哪怕穿着者完全不识货,也不影响它本身的价值发挥。”
祁蓝已经听傻了:“我操……这么贵?”他拽着那件薄如蝉翼的圆领衫仔细看,昨晚从泳池里出来洗浴过后,于南望就随手从衣柜里给他翻了一身衣服穿着,俩人露天在按摩床上挤着睡的时候,祁蓝还想这休闲服虽然薄还挺暖,质量挺好,估计没八百块钱拿不下来。
白还歌道:“裤子是去年款,售价还比衣服便宜几千。给你小牛皮德比鞋,估计是尺码有出入,这种款式比较宽松舒适,大一点小一点不太受影响,一双也不过一万块而已。”
祁蓝哆嗦一下,连连摆手制止:“行了,行了,我心里有数了,千万别再给我科普奢侈品。好家伙,我得赶紧把这身衣服换下来给人还回去,这哪儿是我该穿的衣服啊!”
白还歌道:“穿着吧,有钱人穿衣服一次性的,你还回去等人替你扔?”
第27章
祁蓝被白还歌怼得哑口无言,讪讪一笑。想起自己接到归队电话时还打着赤脚,于南望几乎是瞬间就命人找了这双鞋来给他,几秒钟内能判断到这么细致的地步,心里着实有点感动。挺大一集团总裁,扔下生意陪自己疯玩了一大天,自己本来是职责之内意外救人,他竟能这么上心,确实够真诚。自己走都走了,还怕他没吃饱,紧着给他塞点心,这份儿体贴入微也不亚于白还歌了。
想起点心,顿时想起找还歌是干嘛,忙把白还歌拽出来:“来来,你过来。”
白还歌不明所以,跟着他往外走,走到解剖室外,祁蓝笑嘻嘻地说:“闭眼。”
白还歌狐疑地盯着祁蓝:“闭眼?”
“嘿,你盯着我干嘛,我还能害你是怎么着。”祁蓝直接拿手去捂白还歌眼睛,白还歌躲了一下,还是被他按在眼上,只得闭上眼睛,又听祁蓝笑道:“张嘴。”
“你不会往我嘴里倒风油精吧,这事儿你不是没干过。”
“我就算干过,那也是对别人,什么时候整过你啊!快张嘴。”
白还歌张开嘴,只觉得嘴里塞进来香软糯滑的一块东西,含着道:“芸豆卷?”
祁蓝一下子乐了:“对,芸豆卷!你尝着怎么样,地道吗?”
白还歌的表情有点儿复杂,祁蓝还催他:“你倒是吃啊。”
白还歌只好嚼,芸豆卷确实很地道,口感柔软细腻,里面填的芝麻馅儿鲜香味美,甜而不腻,滑而不油,而且绝无一般超市货那种添加剂味儿,就是纯正的白芸豆香。
祁蓝道:“接到电话没顾上吃饭,端着点心盘子回来的。一盘子里就俩,我都没舍得吃,特地给你留着。”
白还歌叹口气:“挺好吃的,谢谢你。”
“把这块儿也吃了吧。”
“给锦江留着吧,好东西别我一个人独吞了。”白还歌说话有点有气无力,祁蓝说:“噎着了?等我给你倒杯水,你别沾手了。”
他放了盘子转身倒水,白还歌在他身后深吸一口气,目光如炬,把祁蓝那身范思哲从上看到下又从下看到上。祁蓝习武出身,身材确实好,肩宽腰细,臀翘腿长,一身肌肉线条优美,矫健灵动,而且一般习武的人长不到他那么高,要得益于他里外里只练了六年,时间再长就难说了。大牌也要看谁穿,纪梵希新品穿在男模身上是时尚,穿在郭德纲身上就是市场了。范思哲同理,上万的衣服穿在祁蓝身上,能衬托出千万明星的气质,虽然当事人自己一无所知,然而并不影响他魅力四射,越是这种对自己魅力一无所知的人,往往越容易形成诱惑的气场。便如浅海接近深海区的暗流潮涌,不知不觉间将人拖下淹没,踪影难寻。
但愿这气场不曾捕捉到什么人。
但愿这气场不是什么人刻意去追寻的。
于南望家的芸豆卷吃着很甜,白还歌这会儿却觉得一股子苦味顺着舌根往上返,他蹙着眉接过祁蓝倒的温水一饮而尽,把杯子往祁蓝手里一塞:“我开工了。”
“喂,你别那么拼啊,该歇着就歇会儿!”祁蓝追到门前没敢往里走,进去没事做,怕打扰白还歌工作。白还歌已经回手把门关了,祁蓝返身蹲在门边发了会儿呆,王锦江回来了,抄起笔记本往祁蓝头上拍了拍:“你说——是给你嘴里含个球儿呢,还是给你脚底下放个狮子崽儿呢?”
祁蓝往上翻白眼:“狮子崽儿那是母狮子按的,你蹲这边来,给你放一个合适。”
锦江“嗤”的一声:“我再怎么娘,也能堂堂正正进解剖室。您这么牛逼的爷们儿,怎么总被母们白队长轰得跟孙子一样往外跑?”
“你们队长大人谁不轰啊。”祁蓝给自己脸上贴金,“起码我身为刑警被轰也正常,不像某些人,身为法医还要经常被赶出去,简直有辱宋慈的脸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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