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政程序太慢,王一寒已经被杀了,上次要不是我凑巧遇上救了于南望,说不定他也已经被害了。对方要真是杀鸡儆猴,那棋错一招就是人命关天,这你应该很清楚。”祁蓝见白还歌公事公办讲程序,忍不住回嘴抗辩。白还歌蹙眉道:“你那么确信于南望和王一寒被害之间的关系是杀鸡儆猴?”
“还不能完全确定,毕竟杀死王一寒的凶手还没落网,不是铁证如山。但上次于南望被人追杀,差点被侵犯的事情我是当场遇到的,那些人过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也是明摆着的,这事儿一点不假啊。”
“我承认那件事是真的,王一寒被杀也是真的,但这两件事之间的关系真是你想的那样吗?”白还歌眉头蹙得更紧,上齿咬着下唇,似是无尽的话涌到嘴边,却不知如何说起,想了想道,“很清晰的数据表明,大部分凶杀案都是熟人作案,除了连环杀手类不适用这个规则,绝大部分凶杀案都可以通过这个思路破案。”
“对啊!你说得很对啊!”祁蓝完全赞同白还歌的话,“我已经叫于南望写了跟他密切联系的商家姓名,他还跟我报了几个官员的名字,虽然目标群十分广大,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白还歌气得把上下嘴唇都吸在嘴里咬:“我说的是王一寒!”
“对啊!你想,王一寒是于南望最宠信的司机,谁要认识于南望,自然也就认识了王一寒,就我只见了他一面都记得这人模样,要是有人成心想整治他们,当然更是记得清楚。”祁蓝脸向上仰,努力回想当日情景,“而且那个王一寒还挺无礼的,估计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人。”
答案就在眼前,祁蓝说来说去却总说不到点子上。白还歌在心底悲叹一声,祁蓝不是蠢,他是情有所思先入为主,无论如何也不会怀疑到于南望头上。可看他那副样子,只怕还没意识到自己对于南望是何种情愫。白还歌要是直指杀王一寒最大的嫌疑人正是他的老板于南望,祁蓝不一定翻脸,却一定会怪他无证据胡说,两人之间的隔阂就更深了。
说,又说不得;点,又点不醒,要举证,偏偏一切都是自己的直觉猜测。便是嬉笑怒骂如关汉卿再世,只怕此时也是只能做柳永般无语凝噎。白还歌望着祁蓝,绝望又无助;祁蓝看看白还歌,无辜又迷惘。
良久良久,白还歌突然纵身向前一步,伸开双臂抱住祁蓝,将脸在他肩头贴了一贴,用力道:“你去保护别人,可千万保重自己,你要好好的回来,知道了吗!”
祁蓝伸臂抱在白还歌肩头,只觉得他清瘦双肩微微发颤,想到十几年兄弟之间手足之情,白还歌历来难得袒露心迹,这一刻的担心定然是真的发自肺腑,不禁大受感动,一手搂着他腰,一手拍他脊背温柔安慰:“没事的,我功夫好,人又警醒,没问题的,过两天上头正式派人过去我就回来了。放心,放心吧……”
白还歌抱着祁蓝,将头贴在那熟悉之极的肩膀上,鼻端是祁蓝浓烈清晰的男子气息,只觉得一颗心跳得如暴风骤雨般快,满心言语堵着出不了口,又是气苦,又是心疼,前所未有的委屈倾泻而下,一瞬间几乎快要激出泪来,只得将额头抵着祁蓝肩头,偷偷地转过脸用手指在鼻侧按着,唯恐当场动了真情失态。
祁蓝不是没见过豪车,但一水儿穿着制服的司机开着劳斯莱斯聚集在眼前的画面还是挺震撼的,一直以为这种画面只有电视里才会拍,没想到于南望这里也能看见。
他换了一身藏蓝色薄呢子西装,脸修得干净,连发型都重新做过,手里拎一个小小对讲机,腰里悄悄别着警用左轮枪,跟在于南望身后两米远的地方。因为挺拔俊朗的外型太过吸睛,几乎每个从车上下来的大佬跟于南望握手时都忍不住抬头多看祁蓝一眼,有的还打着哈哈问一句是不是请来客串的明星,于南望自然是笑着介绍说新聘请的安保总监,特种部队转业,深谙内家太极形意八卦门,熟练外家少林南拳北腿,有他护佐,聚会安全无虞云云,听得祁蓝背上微微冒汗,深感于南望胡吹大气的功夫才真是披荆斩棘世所难敌。
陆陆续续地来了七八位本地大亨,于南望亲自站在门前一一迎接,进门招呼,刘管家带着众侍者忙前忙后,祁蓝受了嘱托陪着于南望,一双眼睛警惕地扫视着来宾及其随从是否存有疑点。头顶全秃的一位老者是海东市紫鹤药业集团董事长冯紫鹤,相貌清雅的一位中年人是海东市庆泰投资有限公司的创始人陈国俊,胖得腰间肉一波三折的那人是海东市绿镜地产集团董事长宋立,意气风发眼高于顶的一位白面书生叫卢伟定,是一位汽车零件供应商,市场份额占到长江以北60%以上。一脸正气凛然的叫赵天骄,身兼两届海东市政协委员,另兼海东市工商联副主席,其实是搭了IT便车的浩然网络集团董事长,近些年信息工程发展迅速,他作为后起之秀着实赚得盆满钵满,实力隐隐与老牌巨头于氏集团不相上下。另有几人实力略差,明显对于南望更加恭谨,祁蓝仓促间记不清,便勉力保持微笑,尽量隐藏刑警气质。其实于南望在圈内好男风一事人尽皆知,这些大亨见祁蓝衣冠楚楚相貌堂堂的,还真没往警察身份上想,只以为是于南望新宠的小情儿。禁不住多看一眼那是都觉得这次的情儿气质格外出众,于南望审美口味又高一阶,不知得多花多少钱呢。
众人在客厅中喝茶聊天,话题不离于南望别墅里苏式的梨木家具,齐白石的游虾真迹,荷兰园艺师以扦插技术重新培植的宋代老梅桩,祁蓝上次来不曾留意,谁曾想于南望这别墅中几乎件件物品都单有来历。客厅中还只是闲散对答,待到去宴会厅吃饭,于南望开了数瓶珍品茅台,另有三瓶深蓝色皇家礼炮,初时共同举杯,酒过三巡便单对单展开,于南望与众位大亨交杯换盏,酒到杯干,喝得不亦乐乎,话题也渐渐由闲谈步入生意。祁蓝不喝酒,只亦步亦趋地跟着于南望,手里捏着对讲机,眼里盯着饭局众人,心里盘算着谁胸中丘壑更深,脸上机锋更浓。
这会儿于南望正向冯紫鹤敬酒,一口一个多谢前辈指点,幸有前辈栽培,祁蓝不太懂药厂老板怎么就成了于南望的前辈,这生意经听不明白也不宜多问。只看冯紫鹤似是被于南望哄得心花怒放,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揽着于南望肩膀殷殷叮咛,颇有几分长辈对家中小辈的殷切嘱托架势,于南望连连点头,将那杯子放得极低在冯紫鹤杯上一撞,喝了杯茅台,丢了茅台换了红酒杯,斟了三分之一的皇家礼炮,转到赵天骄席上。
赵天骄摆出一副上新闻联播的笑接待于南望的敬酒,于南望也不知怎么调动的面部肌肉,笑得坦荡又不失尊敬,便似一见赵天骄,每个细胞都发自肺腑地喜悦起来,祁蓝看着于南望那表情心中一荡,他每次见自己时可不就是这笑容。那笑容经久不散,语气温柔,动作亲昵,可不似跟赵天骄这般聊完喝完一扭脸,笑容便丢到了九霄云外。
于南望与宋立关系似乎颇好,勾肩搭背地喝了酒,祁蓝只隐约听于南望笑着问宋立要哪一处的地皮,宋立一边摇头一边笑骂于南望贪心不足,于南望扯着宋立划拳,三局两局下来,宋立输得一塌糊涂,被于南望捏着鼻子灌了不少酒下去,口齿也不清楚了。于南望扯着那条肥壮的臂膀,手指在宋立肥厚的掌心中一钩一画,显然是在讨价还价,宋立喝得多了,人倒还没糊涂,连连摇头。于南望又再画,画得几次,宋立的态度缓和了,斜睨着于南望,也在他掌心里画,过得两分钟,两人相视而笑,显然是一笔生意于此成交,连忙对碰了一杯庆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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