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种很捉摸不透的感觉,他巧遇了长大后已婚的许霜降,马尾辫仍是马尾辫,眉眼长开了,秀气了,端坐的姿态似乎沿承以前她上课认真听讲的坐姿,但很难接续以前的熟悉感。
林虞今天出门办事顺利,回程很愉快,他从一条无患子树夹道的偏静小路上拐上这条道,远远瞅见公交车的绿边框玻璃亭下站了一个年轻女子,穿着黑色牛仔裤,身上的雪纺衫蛮飘逸的。公交车亭附近种了一排矮株月季花,这时节还开了不少红色的花朵,再望远,绿化带里是一丛丛的紫薇花,聚在枝条梢头,探向路边。
风景如此明艳。
前方有限速探头,林虞车速不快,接近公交车亭时,也许因为只孤零零地站了一个人,也许是因为这个人挎的碎花大包挺抢眼的,也许是这年轻女子的身姿和旁边的花草还蛮相衬的,林虞在眼观四路时不经意往斜里多瞄了一眼。
其实他开过去后,在侧视镜里又瞄了一眼,过了一个路口,再往前开,越回想越疑惑,第二个路口时忍不住调头开回去,在马路对面向公交车亭一路遥望。他开得很慢,一直在细细观察细细辨认。
公交车亭下那个女子,显然一无所觉,老长时间都保持着一种姿势站立,望着道路中央,害得林虞开到车亭正对面时,不由自主以为许霜降看到并且认出他了。
他一直盯着许霜降,要不是有两年前她婚宴当日在酒店门前的惊鸿一瞥,林虞还真不敢认这个身形苗条的等车人是他的初中老同学,毕竟初中时代已经太遥远。
林虞停靠到公交车亭前,心里准备着万一不是许霜降,他就要被人骂一声神经病。
此刻,他瞟着旁边依稀熟悉几乎陌生的人,仍觉得不可思议,在他们毕业将近十年后,他和前排老同学能在大马路上巧相逢。
他心忖,宝姐姐够悲催的,小时候胖嘟嘟跑不快,被男生们在背后议论,说她白白健硕了,跳绳都比瘦弱的林妹妹沉重。现在模样上回归标准了,学开车竟然还是不灵活。
这些学生时代的玩笑话,没有多大恶意却也没甚遮拦,林虞当年也是掺和过的,他打赌许霜降从来没有听过一丝半影儿。针对她,男生们曾经就壮硕和健硕两个形容词暗地辩论过一两回,当然,全班最瘦小的那个男同学首先提议过肥硕这个词,被他同桌出于正义给苦口婆心说服同学们弃用,而林虞念着前后排的友谊,也帮着附议否决了。
健硕的宝姐姐在读书时代,所有运动项目都是她的短板,这点林虞很清楚。
“宝姐姐,你爬坡怎么挂的,是不是熄火了?”他好奇问道。
“不是,我没有停对位置。”许霜降摇头,一提起仍是耿耿于怀。
这错误挺低级的,林虞出于好心,掰了个理由安慰老同学:“那没什么,一时没看准,下回肯定能过。这一关,好多人都挂在熄火上,你比他们强。”
许霜降神情微滞,扯扯嘴角道:“我上次考试,熄火了。”
林虞不由再斜过去一眼,宝姐姐太背了,竟然已经考过两回了。他很是同情:“你先生呢?他拿驾照没有?让他给你传授点经验。”
许霜降微愣,朝林虞看过去。
“我听曹嘉奕说的,你结婚了。”林虞自动解释道,促狭一笑,“恭喜你嫁人。”。
许霜降有些不好意思:“你呢?”
“我比你差远了,不知道猴年马月的事。”林虞自谑着,继续聊道,“曹嘉奕说你先生也一起回来了,叫他帮你指点指点。”
“他上班忙。”许霜降心里哀叹,她这次考试又失利,晚上都不好意思向陈池求安慰。
“再忙,都要帮你呀。”林虞调侃道。
许霜降笑了一下,没接口,她不习惯在外人面前谈自家事。
林虞侧目瞧瞧许霜降,换了话题,聊起同学们的近况,两人互相交流自己知道的消息,倒也热络。
一晃就快到许霜降指定的路口,林虞邀请道:“宝姐姐,你考完试,还没吃饭吧?我也没吃,难得碰到老同学,我们找家店去吃顿便饭。”
许霜降一怔,随即婉拒:“真不巧,我还有事,以后有机会吧,谢谢你送我。”
“宝姐姐,你怎么这么多客气?”林虞笑道,“那好,你去忙,下回我好好请老同学吃一顿。”
许霜降下车,向林虞微笑挥挥手,朝前走去。
林虞透过车窗玻璃,望着许霜降走进行人中,秋日的阳光照耀着她的背影,看起来很纤巧雅致,他忽地摇摇头,宝姐姐总体比以前淑女了,但这借口用得真不怎么样,他们终归是陌生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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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8章 桂花香里同学会
这是许霜降最喜欢的季节。
桂花香了。
她到得很早,服务生给她泡了一杯冰糖柠檬茶。她坐在桂花树下的圆石台边,懒洋洋地搅动着杯中的吸管,将那半片柠檬拨得打旋儿。
上午的阳光透亮,洒在小院的每个角落,防腐木围起的矮院墙上爬满了丝瓜藤,老丝瓜东一个西一个地吊着,无人去采摘打理,大概最终会让它们留在藤上慢慢枯成丝瓜络。院墙下,红砖砌了一条花坛,里面开满了三色堇,像极了一朵朵花斑蝴蝶。几块废弃了的青色圆磨石随意地躺在角落。
一阵轻风撩过,桂花树不见如何晃动,那金黄色的桂花粒儿却扑簌簌飘落下来,荡起满鼻腔的清雅香气。
许霜降慌忙将杯口用手掌蒙住,自己头上肩上却落到了薄薄一层桂花。
“香是香,掉下来也蛮烦人的。”菜馆的雇工大爷走出来,好心说道,“小姐,你到里厢去坐吧。”
许霜降笑着摇摇头,正待接话,院门外开进一辆车,大爷忙上前去,比着手势指点停车位。
车刚停稳,车上下来三个女孩,当先的宋晓燕直冲许霜降跑来,上前就是一个大熊抱:“霜霜,你来啦。”
许霜降昔日的同桌性情一点都没变,长了一张清秀的鹅蛋脸,说话却爽利,许霜降才招呼了一声:“晓燕。”还没来得及问候后面走来的另外两个同学,宋晓燕就搂着她又跳又叫:“霜霜,你怎么保养的?怎么和以前没什么变化?”
“晓燕,你用保养这个词叫我们这辈人情何以堪,我们很老了吗?”后面的姑娘笑骂道,盯着许霜降,瞪出眼睛夸张地叫道,“你不要告诉我,你叫许霜降,宝姐姐不是这样的。 ”
今天是许霜降的初中同学聚会日,当年全班三十六人,这次并未到齐,林虞帮着老班长组织到了二十几个,那也是热热闹闹,包下了这个私家菜馆。
自毕业后,大家四散开,各忙各的,许霜降除了结婚时请过同桌宋晓燕外,和其他同学几无联系。那说话的姑娘约有十年没见到,即便在车里就已听宋晓燕说,桂花树下品茶等待的女子是许霜降,她仍然不敢置信。
“我是许霜降。”许霜降笑意盈盈地瞧着昔日同学,年少时的亲昵劲儿泛上来,逗趣似地自证身份,“真是宝姐姐啦。”说着,她微微抬眉,视线触到车上最后下来的林虞,遥遥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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