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霜降整个人都缩进被中,前不久才沉入梦乡。她这一天奔波下来,又不停歇地洗衣服做清洁,颇为劳累,一旦睡着,就不容易醒过来。
陈池的敲门声没得到回应。
“陈经理?”陈池的左邻居扶着门探出头来,奇怪地看向陈池,“你进不去?”
“哦……”陈池尴尬地笑笑,一时不知从何解释起。
另一侧传来不可思议的笑声:“哇,陈经理,你不会吧?”
陈池转头看去,他的右邻居,公司的采购经理,刚刚还困得睁不开眼,这会子眼睛鼓得像探照灯,盯着他从头至脚扫视,脸上的笑容侃味十足。
采购经理三十八九,现在离异单身,没有孩子,家乡只有一个八十岁老娘,跟大哥一家子同住,他一个人走南闯北换了几个省市几份工作,经常找货源和人压价,见多识广,说得好听点,红尘中潇洒来去任我独行,实则早就练出了一副享受人生的游戏心肠,除了存钱这件事还认真点儿,再有按时给老娘寄点生活费,其他一应事都不较真儿,长袖善舞,对社会上各种现象都能摆出几分道道来,心态十分宽容,样样看在眼里样样过得去,灵活溜顺得就像老油子一样。
他比陈池大许多,工作中也经常打交道,但是从来不直呼其名,总是一口一个陈经理,对其他同事也如此,人缘很不错。这时候朝陈池挤眉弄眼,脸上那笑,笑得若有所指,一副“咱都是地球男人,地球男人都明白”那种默契。
陈池的指关节扣在门上,有点敲不下去。
再说左邻居,小伙子是老板的法语翻译,和陈池差不多年纪,却是未婚,曾经谈过一两个女朋友,现在无奈正是空窗期。周末闲下来,就爱和一帮驴友去爬山,有时候也去泡吧,三更半夜打车回来,精力旺盛得很。两人相熟后,小伙子多次邀陈池下班后一起去酒吧喝酒,陈池碍于同事情面,去过一次,后来就会推了。
小伙子和陈池不同,公司一有节假日,陈池只往岳母家跑,小伙子则逢年过节都不想回家,嫌路上挤,更厌烦三姑八婆问工资问婚恋,年关将近,他计划着去旅游,处于典型的肆意挥洒青春的单身状态,在玩乐上有一套。
小伙子脑子转得不慢,观采购经理这番隐喻似的表情,立即接上了思路,一搭一档翘起拇指点点陈池屋内,怪叫道:“陈经理,你,你……你那个?”
他是真惊异,陈池在他印象中,属于一结婚就被套住了的同类,明明玩起来谈笑风生,和谁都聊得起来,就是不奔放了,再开朗都有些温敛,自律着一心往住家好男人的方向奔去。
法语翻译有几个大学同学毕业结了婚,都或多或少有如此倾向,结婚证就像一只定身魔力球,谁持有谁就得静下来,他有同学婚前婚后一样爱蹦跶,定身魔力球镇不住这同学,这会子已闪离恢复了自由身。
法语翻译对陈池这种有家室的同龄人,那是又羡慕又不羡慕。他羡慕陈池不必受那催婚苦,羡慕陈池在成家立业四个字上已完成了一半,以后只要放开手脚专攻另一半,甚至羡慕陈池有丈母娘可敬畏。但是吧,男儿青春路上自由自在飞的那种欢腾被掐了,这点用不着羡慕。
瞧这位陈经理,除了陪客户在酒桌上抽烟喝酒,其他地儿都不会多瞅两眼,恐怕也是没胆量瞅,平日没有饭局时更是过得冷清,下班最多去超市买点饮料,枯燥得像个修行僧,还没采购经理乐子多,人家有时还会一个人去看个电影。
论起来,三个男人都孤身在外工作,一离异一未婚一已婚,老家都远,都不怎么回,这就不说了。唯有已婚的陈池岳家还算近,隔两个礼拜就拎上箱子直接从公司下班搭火车回了,剩下采购经理和法语翻译各自寻节目,采购经理不能老看电影吧,法语翻译也不能老是出去驴游泡吧,公司没应酬不管饭的时候,两人就相约到小饭馆搓一顿,逢到这种孤独的时候,说起回家会娇妻的陈池,话里话外还是艳羡的。
岂料这样的男人也敌不过寂寞的磋磨,竟然胆子这么大,在外工作半年就趁家里管不着的时候往宿舍领人。法语翻译在心里直啧啧。
“可以理解的啦,可以理解的啦。”采购经理打着哈哈,益发揶揄。
陈池持身正,但不是不懂这些暗晦的花花戏码,此时对两单身邻居的反应简直无语,尤其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老婆来看我。”
采购经理稍愣,笑道:“哦,哦,这样啊。”他的表情挺逗,貌似信了陈池这说词,但好像万分怅然。
法语翻译则半信半疑地问道:“原来是陈夫人来了啊?”
男人的八卦心也重,两邻居看好戏似地瞅着陈池敲门,磨蹭着不挪脚。陈池没再多说,冲左右点点头,微微一笑道:“两位晚安。”
两邻居被这一番明示,方才嘻嘻笑着,各自进屋。陈池往左右看看,松了一口气,压低声音唤道:“霜霜,霜霜。”
他不好意思在走廊里砰砰敲门,动作放得很轻,敲一阵等一阵,门内一点动静都无。七八分钟后,陈池只得打电话。
许霜降迷迷糊糊间,被持续不断的手机铃声惊醒。
“霜霜,我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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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1章 深夜争执
许霜降掀被下地,室内凉飕飕的空气让她禁不住嘶了一声。 这是她回国后的第一个冬天,没有了暖气片,即便她从小习惯江南冬季的阴冷,也一时半会儿没找回感觉,总觉得这个冬天分外湿寒,冷意沁到骨子里。
“霜霜,我回来了。”门开处,陈池扬着笑脸,一把搂住许霜降。
许霜降打了个寒颤,她没带睡衣,自作主张翻出了陈池夏天的T恤,此刻薄薄的一层棉布贴着陈池的羽绒外套,沾染了他从外面带进来的潮意,冷到她整个人缩起来。而且,陈池拢着她,鼻息间一股浓浓的酒气缭绕在她脸面上。
许霜降蹙眉偏头躲开。
“霜霜,冷不冷?怎么不开空调?”陈池笑问道,胳膊圈紧了她。
“你喝酒了。”许霜降嘀咕道,忍不住挣脱,转身奔向大床,一骨碌钻进被窝里,整个身体团起,才觉得好一些。
“嘴巴露出来呼吸。”陈池好笑地跟过去,坐到床边,将被子往下捋,试图把她挖出来。
许霜降缩紧了脖子不肯配合,愁苦地皱起脸,眼睛半阖起,全力汲取着被窝里的余温,活像一只总算找到暖巢的寒号鸟,明显一副冻透了的样子。
陈池瞧着有趣,伸手梳理着她铺散在枕上的头发,许霜降更往下缩去,闷声抱怨道:“你的手冰。”
陈池闻言收回手,互相搓着,想搓暖了再捂上去。
“没用没用,”许霜降嘟囔着催促,“去洗吧,不要坐这里,你好大的酒味。”
陈池只好笑一笑,隔着被子拍拍她的背部,起身去洗漱。
许霜降在被窝里瑟瑟蜷了半晌,才舒缓过来,惺忪睡意褪尽了,精神充沛起来,陈池洗完澡刚出来,她就嚷道:“先别睡,柜子里有我新买的外套,你拿出来试穿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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