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吧,现在很晚了。”陈池手拿毛巾擦着头发,口中随意说道。他呼呼地抹了两把,将毛巾往椅背上一甩,准备过去休息。
“不行,明天我就要走了,你现在穿给我看。”许霜降坚持道,这可是要紧的事,她补充说明道,“我买了特地给你送来的。”
陈池无奈地停住脚步,只见许霜降裹着被子,全身上下只露出了一个脑袋,侧歪在枕头上瞧着他,微微抿着腮,脸上半是撒娇半是强迫。
他冲她皱起鼻子佯凶,不过也就如此罢了,脚依旧折向衣柜,自家老婆能顺着的时候,总是要顺着的嘛。
不过,只瞧了一眼,他就忍不住点评道:“这衣服现在不能穿吧?”
“春天就可以穿了。”许霜降兴致勃勃地介绍道,“还有一件风衣,你看见没?这两天虽然挡不住,但是温度再高几度,就能穿了。”
陈池转头瞅瞅许霜降,不知作何评价,现在寒冬腊月,她路远迢迢顶风冒雨,号称给他送衣服,送的是春装。自家老婆的心意固然珍贵,但这事,再怎么琢磨,实话实说,都用不着这么火烧火燎吧。
许霜降才不管陈池的不解,她窝在床上,指挥着陈池三百六十度转给她看。
深夜十二点,陈池穿了西装换风衣,还要在房中走两步,更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许霜降总觉得陈池里头单穿着一件款式随意的圆背心,试衣太马虎了点,试不出效果来,她精神越来越足,要求陈池换件衬衫,正正经经重新试。
“好了好了,都很不错。”陈池总结道,一股脑儿地全脱去,随手把新衣服搭到凳上,怕许霜降再说,他赶不急地跳上床。
许霜降很不满意,嘀嘀咕咕地跳下床:“衣服要挂好。”
“快上来,别冷了。”陈池叫道。
许霜降自是不理,仔仔细细将衣服挂进衣柜,顺手捞起陈池先前扔在椅背上的毛巾,朝洗漱间走去。
这会子她又不惧冷了。
他家的胖妹妹,大主意只凭一时脑热,小细处却是有条有理,讲究得一丝不能错。
陈池侧头盯着她的背影,半晌仰脸瞪向天花板,吸一口气,慢慢笑着呼出来。
许霜降巡视完房间,冷得呼啦呼啦地蹦回到床上,陈池尚未来得及主动给她搓手取暖,她已经熟络地将手挤进他的胳肢窝里。陈池嘶嘶直叫唤,一半是真冷,一半是夸张逗她。
略略温存笑闹,陈池还有正事要讲。刚刚他已经想过明天的安排,许霜降明天晚上才有课,原本下午回去也可以,可是他公司里实在事多,不宜请假,他陪不了她整个上午。
陈池相当舍不得,也十分歉然:“霜霜,我明天一早送你去火车站,然后再去上班,天气不好,你早点回去,我也好放心。”
陈池没想到,许霜降闲情逸致多,吵着要去游西湖。
“霜霜,我这两天公司的事情多,下次你来,我专门陪你逛。”陈池抱着她,柔声劝阻。
“你不用陪,我一个人就行,随便看两眼,不枉来一回,把火车票值出来。”许霜降咯咯地笑着,就像一个心心念念出门游玩的小孩子。
“你不是来过好几遍了吗?我昨天刚去过,其实就是一湖水。”陈池试图说服她打消念头,“冬天在湖边很冷的。”
“我看过春天的、夏天的、秋天的西湖水,”许霜降在陈池的胸前掰着手指头,在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夜里,性情活脱脱倒退了十几年,撅起嘴蛮蛮地撒娇,“就没有看过冬天的,我要去。”
“这两天雨不停,撑伞很不方便,地上又湿又滑,不去了吧。”陈池软声哄道。
“下雨才有情调呢。”
“真没有。”陈池想到昨天陪着客户在风雨中那一趟,添油加醋道,“哪儿有情调,白茫茫一片,风是这么吹的。”他低头凑到许霜降颈间,猛呼了一大口。
许霜降又痒又笑,蒙上陈池的嘴巴:“你把酒味都喷我身上了。”她不忘坚持道,“我还是要去,难得来一次呢。”
“霜霜……”陈池待要再劝。
许霜降抢声道:“我又不用你请假陪我去,你正常上班,我自己回去,回去前顺便去西湖兜一兜,干嘛非要限制我?”
“霜霜……”陈池的声音弱下来,话未出口,语气里就已是满满无奈。他家胖妹妹的小左性子使出来了。他铁定是要亲眼将她送上火车的,哪敢放她一个人在风雨天去水边东游西荡,否则,他这班能上得安心有效率吗?
这虽然是件游玩的小事,但天公不作美,时间又特别仓猝,还涉及到孤身女人的安全隐患,陈池态度软绵,立场坚决不退让。他没时间陪许霜降去,也不肯答应让她自由安排,劝着她同意一大清早由他陪同去火车站。
“快睡吧。”争到最后,许霜降仍然打定主意要自个儿去走一圈。她翻身背对着陈池,气鼓鼓装睡着了。
人家是小别胜新婚。他俩是谁也说服不了谁,一天下来又俱都疲累,许霜降闻不惯陈池身上淡淡的酒味,自己卷了一半被子,陈池顾念她生理期,不敢太挨边儿,她翻身睡去,便也无奈由得她,又顾及夜深多说无益。两人没商量个章程出来,默默地各躺一边。
“红糖水喝了吗?”他最后问道。
“嗯。”许霜降模糊哼了一声,再没有其他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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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2章 半梦半醒间
三百里风雨路,许霜降和陈池两人的相聚不过半晚,睁眼就是分别在即。
室内黑漆漆的,许霜降朦朦胧胧地醒来,她并未睁眼,很快就意识到现在的房间是陈池的宿舍,感知上很陌生。但是,除了对环境微微的不习惯之外,其他一切都很好很好。
慢慢地,她耳边捕捉到陈池的呼吸,这令她分外安心。在家时,她的睡眠不错,但是每天清晨,妈妈轻手轻脚地起床打开房门,她总会醒来,渐渐就形成了生物钟。冬季天冷,她维持着蜷缩的姿势继续窝在被中,若是稍稍一动,哪怕只是微微扭转脖子朝向窗户瞧一眼分辨天色,冷空气就会毫不留情地窜进来,从下颌处一直刺到脖子跟,再浸上肩胛骨。
那时候天光只有微微亮,房间里初显蒙蒙灰,她合目躺着,好几次会有孤枕寒裘的凄清感觉。
现在不会,现在她在陈池身边,很暖。暖得她发懒,连清醒都不积极。
又过片刻,许霜降似乎能听到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不是很清晰,也许只是她的心理作用。
这样的背景让人好眠,使她觉得在陈池身边尤其安稳。
许霜降不清楚自己是睡着在梦里想念,还是醒着在慢悠悠回忆,陈池和她初相识后的第一个圣诞假期。他的灰色调的屋子留给她的印象是如此深刻,似乎再难忘怀。但彼时,她也感觉陌生,在黑暗里看那些桌椅都会隐隐惶恐。
久远之前的那一天,也如此刻一样,窗外的下雨声隐隐约约。许霜降记得陈池在灶台前,借着昏暗的玄关顶灯给她揉面团,她记得冰箱门打开后映出他认真专注的侧脸,她记得他站在窗边,在黑暗里离她远远地说,他想把她留下来。她还记得,她曾在心头浮起古里古怪的感觉,好似她和他在父母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地过起了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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