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如此生龙活虎,我笑着回答,“好好好,跟您聊完就去社交。”
她偶尔会提起池又鳞,但从未讲过他跟施南如何了。可能是每回我都岔开话题,她被我带跑偏了,没机会说。
我不想知道他,或者他跟他,的一切。
北欧人的五官极其深邃,身材高大,气质超然,我想,与这里的气候不无关系。
天气稍好的冬日,教授邀我走走。
他带我到附近的树林,那里冰晶一片,恍如电影里冰雪女王的领地。
“开春之后,这里就会生机勃勃。”教授还拿出手机,让我看去年的照片。
无怪圣诞老人产自北欧。一年四季,活生生的童话世界。
但我最喜欢的,是住所附近的那片海。
熬到开春,黑色的海变成了墨蓝色,难驯的野性也柔和下来。我知道,它在孕育生命。
我喜欢提着沙滩椅和小鱼干,独自到海边坐上一天。
小鱼干是用来喂猫的。曾有一只小奶猫陪我看了一天的海,我要感谢它。
有时我想,不如就在这里定居,过一辈子。
到了夏日,那片海变得活泼起来。
一群白色的海鸥时不时掠过海面,远处船帆星星点点。
我会多拿一样东西到海边——冰镇啤酒。
喝着酒,看着海,听着风,逗着猫。
我就在一个人的世界里好好活着。
这天,国内同事给我传文件,我偶然瞥见他的签名——“那片墨蓝的海,有白鸥在上面飞过;我喝着啤酒逗着猫,舒服得不愿离开。”
我问同事,“你的签名?”
“野火新专辑的主打歌啊,叫《那片海》,我都换了两个星期了,你才发现……”
我没理会同事的碎碎念,打开浏览器搜索。
那片海/作词作曲:池又鳞
那片深黑的海,有狂风在上面乱舞
我在想,春天的花何时开
那片墨蓝的海,有白鸥在上面飞过
我喝着啤酒逗着猫,舒服得不愿离开
那片海,又狂野又温柔
但我知道,我不会再来
因为,我要回去,回到我的所在
新专辑的封面,就是我常看的那片海。拍摄的角度,在我平时位置的正后方。
Punch 13
在我冒着冷雨看海的时候,在我俯身给小猫顺毛的时候,某一刻某一瞬,可能池又鳞就站在后方的不远处。
若我当时就发现,我会冲上去给他一拳踹他一脚,问他在发什么疯。
但眼下,我只能对着不断循环播放的歌曲,独自咀嚼心中的千滋百味。
晚上,我摊开宣纸,毛笔蘸墨,往上面默写心经。
我要为自己想了有的没的责罚自己。
写到一半,我的手停了下来。
我来北欧有十个月,发表了两篇文章,作了两次学术报告,已算超额完成文件上的成果要求。教授们对我很满意,一周前向我提出邀请,让我多留半年,跟着他们完成一个项目。大胡子教授对我说,“北欧几乎是地球的尽头了,但研究的道路永无止境,难道你不想看看更远的风景么?”这对任何一个学术路上的人来说,都具有极大的吸引力。
我这一周都在思考留下来的事情。
然而现在,我想回去。
当年在美留学,我也想着回去。
第二天,我到院系办公室,正式地拒绝了教授们的邀请。他们不无可惜,但也表示理解。大胡子教授调侃我,“你在故乡那里,有心心念念的人吧?”
我只苦笑。
我连当苦行僧的资格都没有。“僧”,出家人,神在天地,心在四海,纳百世却空无一物;而我,只是凡尘俗世中参不透红尘的普通人。
普通人做普通事。
我在网上搜索池又鳞跟施南的事情,发现很多帖子已经被删; 到官博翻看历史消息,“静候”二字发布的日期与下一条消息间隔了一周,内容已是正常的宣传公告;龙门会的论坛上与“牵手门”相关的帖子,只剩一则官方工作人员代池又鳞发的公告——深深感激你们的支持,有很多事情我不必跟外人交待,但你们是我的后盾,我想说,有时候所见并非事实的全部。再次感谢。
事件距现在已过去几个月,娱乐圈天天有新闻,这“牵手门”算得上咸丰年间的历史。
我放弃搜索,靠上椅背。
无论池又鳞跟施南进展如何,我都要回去。
我想回去。
晚上向母亲请安时,她提到池又鳞。这回我没有岔开她的话题,她慢慢就说到了那些网上找不到的内容。
照片爆出来之后,池又鳞公司的公关部反应迅速,跟池又鳞确认施南身份后立即找到他送去了隐蔽的地方;但网络无处不在,“牵手门”当时有多轰动,施南完全可以从网上得知。
“我也不清楚中间的细节,不知道是施南承受不住压力,还是娱乐公司开出了什么条件,那孩子主动提出要离开,而弟弟也没有挽留。”母亲叹气,“越来越不懂弟弟在想什么,明明说想跟对方试一试,却也不见他有多积极。我当然希望他喜欢的是女生,但我现在怕他连爱人的能力都在减弱。”
我安慰她,“我还有两个月就回家了,想要什么,我给您买买买,让您高兴一下。”
母亲笑了,“你回来之后老实待在这边,别再说走就走,我就满足了。”
我答应她。
我不知道回去之后要面对什么。
但池又鳞叫我回去。
我爱他、我恨他、我动手狠狠揍他、我在他面前流泪、我离他远远。
我们之间发生太多事情,夹杂太多复杂的情绪。
可能这辈子我都不会向他示弱,但只要他呼唤,我一定会回去。
我真不想当他的哥哥。我宁愿自己是一匹狼,看见他这个人类就张开血口扑过去咬死他,然后拖着他的尸体到隐蔽的地方,独自吃了他。
Punch 14
我回国那天,父母到机场接我,奶奶在家亲自掌勺,要给我做好吃的。
父亲见我,皱了皱眉,“怎么瘦了那么多。”
“我就跟你说嘛,视频的时候我就发现了。是你,老同意他出去出去,看,回来了个皮包骨。”母亲与我抱了抱,回过头去埋怨父亲。
我救场,“我不是回来了嘛,好饿啊,我们回家吧。”
“本来弟弟今天要回家的,但他三天前临时接到通告去英国补拍MV镜头,估计得后天才能回来了。”上车时,母亲嘀咕。
“那更好,奶奶做的菜我可以多吃点。”我不甚在意地说。
回到家,我给奶奶和母亲打打下手,跟父亲聊聊在北欧的见闻,便到了开饭时间。
我们刚坐下没多久,门铃响了。
我去开门,池又鳞站在门外,脸色苍白,大热天的披着薄毛毯。说话的却是他一旁的陌生男子,“您好,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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