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用说!不过我西班牙语不是很好,我翻了好多次字典,但我还是看完了那本西班牙文的,三遍!”亚当指出三根手指:“后来我又买了一本英文的,我本来没打算一直当厨师的——我可以去做做别的,但看懂了以后我觉得当厨师也很有趣,厨房里还有那么多我们还不知道的事。啊,对了,杜卡斯博士,你可以给我在上面签个名吗?”
“当然!” 鸿睿看着亚当,喜悦像是含苞的花,她们今晚一直都在这儿,那让鸿睿的嘴角含着笑。可她们因为亚当刚才的话突然绽放,崎岖干旱的山谷骤然升起一条色彩绮丽的河流,风里涨满柔软的甜香。
他吁出胸口那股不知憋了多久的气,怒放的花儿彻底抹去了一切阴影。当他以后再回想起那本书时,他就只会记得眼下这一刻的满足——一切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他终于能释然地承认分子厨艺是他过去出版的书里面最好的一本。同时他又感觉自豪,与幸运——如果没有那本书,也许鸿睿永远也不会遇见亚当。
在另一方面,鸿睿又感觉到一种不同的情愫。亚当是如此坦率,快乐,言语间透露出的喜爱,动作里流露出来的天真情态,亚当像是玛丽莲梦露一样让每一个凝视她的人都感到被她所爱的快乐,并让凝视者感觉自己独一无二。鸿睿无法移开自己的眼睛,仿佛伊卡洛斯被阳光所吸引。他一直看着,直到鸿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垂下眼睛转而看着笔记本。
亚当并没有意识到之前的暧昧,他正眼也不眨地盯着那些笔记本,脸上表情混合着渴望和敬畏——亚当正在克制他自己,但显然那才是他真正想要的东西。
鸿睿顿时清醒过来,失望如被浇了一头一脸的冰水,顺着他的脸颊一滴滴往下淌。山谷里的花儿瞬间萎谢,结出苦涩的果子。亚当的确看到了他,却又和所有人一样没有看到真正的他。
但亚当太年轻了,这不能怪亚当。唯一应该被责备的是鸿睿本人。鸿睿暗骂自己不应该拿出哪几瓶酒,更不应该放任自己喝了好几杯。酒让这个便餐给了他约会的错觉。但是,嘿,他可是法国人,法国人吃饭怎么能不配酒?而且那牛肉的确美味,不配酒简直就是谋杀。
鸿睿强行刹住脑子里面的各种争论,他决定自己不能再待下去,并以休息为由离开了那个房间,那几乎是这些年来他最为狼狈的一次离场。他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他自己只对男人有兴趣。他有过一段深刻的感情,割离的时候疼得他好几年夜不成寐。他对他自己现在的生活很满意,他无意再把自己搅和进另外一段感情。也许亚当是那种在酒吧里遇见,鸿睿会想要共度一夜的人,但亚当绝不是一个合适的对象。
而现在,这个让他小半夜没睡好的人,就在他面前微微张着嘴,睡得无知无觉。
鸿睿看着亚当的睡脸发了一会呆,最后还是决定去给亚当找个枕头和被褥。他能为亚当做的也许不多,但他至少能避免让亚当着凉。
鸿睿伸手垫着亚当的头,一手托着他的腰,小心将亚当放平侧卧在沙发上。亚当因为他的动作发出了几声模糊的咕噜,很快就平静了。也许是感觉到鸿睿身上的热度,亚当向前伸手抱住了暖源,他的脸顺势拱进鸿睿的怀里,还在鸿睿的晨袍上蹭了蹭。鸿睿顿时僵立在原地,保持着弯腰的姿势。
他们的距离是那么近,他能感觉到亚当的手指深陷在他晨袍里的压力,他也能闻到亚当头发间烟熏火燎的气味。而亚当的吐息穿透了鸿睿的晨袍,热力一直渗到他的胸口,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那呼吸一波一波地在鸿睿心尖上撩拨着,又酥又痒,像是夜里海潮的轰鸣在山谷之间一遍又一遍的回响。鸿睿胸腔里回应起柔软的波纹,有那么一刻他想要把亚当抱到自己的客房,好让他一夜好梦。
就在这时,桌子上传来一声震动。鸿睿转头去看,亚当手机显示屏闪烁着:卡拉致电。鸿睿认出了伴随着来电显示一起出现的照片,她是小店的服务员,同样也是他送亚当回家时看到的那个女人。很显然,亚当有一个室友。
来电因为无人接听而被自动挂断,手机屏幕上显示卡拉已经打来八次电话——一般关系的室友不会因为另一个室友夜不归宿而打这么多电话。正在鸿睿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的时候,屏幕鄹然变黑,因为电量耗尽而自动关机。
鸿睿这时一手仍然托着亚当的头,他短暂的触动被这个电话打断。鸿睿抽离手臂,他又将亚当的手臂从自己的腰上小心拉开,亚当皱着脸短促地抱怨了几句——除了亚当自己没人能明白他究竟说了什么,仍然闭着眼睛。鸿睿又把亚当的腿放上沙发,毫不在意亚当的鞋子可能会踩脏布艺沙发。他最后把被子掖到亚当怀里,年轻人抱着被子,将脸深深地埋了进去。找到了一个舒适的位置后亚当终于不再动弹。
亚当蜷缩在鸿睿的沙发和被子里,一直到天明。
——
鸿睿是被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惊醒的。那阵沉重的落地声让他的地板震了一震,随后一声嘹亮的哀嚎劈开了他混沌的意识。
“嗷……我靠……”墙壁那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鸿睿这才想起亚当昨晚睡在隔壁厨房的沙发上。此刻亚当的声音充满痛楚,听起来不太对劲。鸿睿披上晨袍,匆匆走向实验厨房。
亚当醒过来的时候,他感觉不太对劲,他手臂下被子的花纹不一样,这里不是他的床,这似乎……也不是一张床。等到亚当想要爬起来的时候他终于知道真正的异样在哪,亚当试图移动的时候,一阵尖锐的剧痛击中了他,他彻底失去平衡摔倒。亚当的身体最先撞击在沙发旁边的茶几上,然后撞击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鞋子是最后一个击中木头地板的。
他全身都在痛,脖子是针刺一样绵密的疼,肩膀又酸又涨,膝盖是火辣辣的烧灼。就连头也在隐隐作痛——他有撞到头吗?亚当这么想着。但他无计可施,只能一动不动地躺着,等着他们消散。
于是鸿睿看到的就是茶几歪在一边,亚当脸朝右侧,挤在沙发和茶几中间,身体周围散落着几本笔记本。
“亚当,你还好吗?”鸿睿轻声问,被眼前的样子逗乐了。
“窝的深呐……”亚当听到鸿睿的声音,顿时想起来昨晚的事。他同样也听出来了声音里笑意,他身上的痛楚都因为窘迫消失了一瞬。他想乘机跳起来,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可是他试了,他做不到,他连一动都不能动,只能乖乖地趴在地上——还是脸朝下的,亚当悲愤地想。
鸿睿收起笑容,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太对,再次发问:“你怎么了?回答我,亚当。”
“窝,窝动不了……”亚当头朝下,语句含糊不清,但鸿睿听懂了他的话。
桌子被搬开,光线突然变亮。有人走到亚当身侧。
那人赤着脚,白色脚背上浮着淡青色的血管。上面悬着黑色裤脚——看起来像是睡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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