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寅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温厚,“何老师误会了,我送点小东西是表达我自己的心意,很抱歉冒犯了。”
何煜珩说没有冒犯,李寅很快就把话题引开了,说下周有场佳士得拍卖会,有不少好东西,但总不能都买回来,让何煜珩帮忙看看哪个最佳,他拿出手机把拍卖品的资料找出来递给何煜珩。
何煜珩看着看着自己都心动了,他也是很久没进出过拍卖会了,“有文征明的《江南春图》啊,近有轻舟远有山水,画面空而不乏,想必现场看到会更美。”
李寅点头,“我也是看上这个了,这是他晚年工笔里的上品了,意境空灵。就是这些收藏家的题字和印章太煞风景,好好的画面愣是被填满了。”
“我也这么觉得,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都要被乾隆老儿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章给毁了,不过有名家题字也会更值钱嘛。”
“我拍下来顶多就自己闲事赏玩一下,要是不缺钱,也轻易不会再出手了。”
何煜珩把拍卖商品目录一个个翻过去,又跟李寅聊了许多,不禁也想去看看。李寅何等人精,一眼就看出来,说自己眼光不好,能不能请何煜珩一同去帮他掌掌眼。何煜珩算了一下日期,宗闻跟提过下周五他要去一趟苏州,估计周末是不会在家的了,便答应了下来。
当天何煜珩回到家,鞋都没来得及换,就被宗舒一把拽上了楼。看样子宗闻还没回来,何煜珩问她怎么没在公司。
“我这几天在公司里好好考察了一番,形势太险恶了!”
“什么形势?”何煜珩边问边换上拖鞋。
“赵术合那个混蛋在公司里仗着我爸到处作威作福,现在整个公司都知道他是我爸的儿子,他进公司比我早,大家都说以后公司肯定是他的!”宗舒两手一抱气鼓鼓地坐在床上。
提到宗闻的私生子,何煜珩也心里不舒服,但他的立场在这件事上不重要,也就故意忽略了那点不快,“你真决定要走你爸这条路了?”
“我想好了,这件事我不会退让的,这是我喜欢的工作,也是宗家的事业,我不能接受落到赵术合那种人手里。”
“你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就好,我支持你。”经营公司的事何煜珩不懂,只能给她一些言语鼓励。
“可我现在的处境为难啊,大家都先入为主地觉得赵术合会继承公司,我要争的话意图太明显,我爸也不会高兴,不争的话…那更不行了啊。”
“反正是要争的,那你换一种办法?”何煜珩也不知道换个办法能换成什么办法,就只是一个提议而已。
宗舒也一时半会儿想不到什么,愁眉苦脸的,两人就着这个话题聊了两句,最后宗舒都觉得没趣了。何煜珩有点抱歉他没法帮忙,顶多只能精神支持,“不管怎么做,以后可能是会很辛苦的,千万注意身子,别年纪轻轻就把身体熬坏了。”
没两天何煜珩就听宗闻提起,宗舒不在公司里干了,说要自己出去开个小公司。宗闻倒是觉得这样挺好,反正随女儿高兴,大不了给她点钱出去造,那小公司搞好了自然是好,搞不好也没关系,他亲自接手或者买下来都可以。
何煜珩听他的说法,怎么都不能否认宗闻对宗舒的爱,也绝不会有重男轻女这样的心思。可是宗闻的毛病也正是这点,他只按自己的意愿行事,自己觉得这样的安排对宗舒好就去做了,也不管宗舒是个什么想法。
“你别小看现在的小姑娘,干劲可大着呢,我看她要认真做事,不会比别人差。”何煜珩把水杯放在床头,钻进被窝里。刚进被子的时候总是嫌冷,他把自己缩成一团。
宗闻大手一捞把他搂进怀里,将他冰冷的双脚夹在腿间,又握着他的手伸进自己的睡衣领子里。两人靠的太近,何煜珩以为宗闻又要做,有些抗拒地往后退,却被宗闻牢牢地固定在怀里。
“别动,给你暖暖。”宗闻的下巴轻蹭他额前的碎发,真的就只是暖而已,没有别的动作。
何煜珩还有些警惕,但宗闻很安分,呼吸也平稳深沉。两人的体温渐渐融为一体,暖意把何煜珩也熏得昏昏欲睡,很快就进入梦乡了。
第二天早上是何煜珩先醒,他是被热醒的,宗闻就这么把他抱了一晚上,这人身上跟火炉似的气血足,何煜珩嫌躁得慌。他轻轻挪动着退出宗闻的怀抱,扯开被子一角透气,安静地看着尚在熟睡的宗闻。
他想起昨晚宗闻都把他按在怀里了却没有强迫他做一场,这不像宗闻的作风。大概是在外面已经吃饱了吧,他想。这人怎么就这么精力旺盛呢?说白了性就是那么回事,对于男人来说,射出来而已,他不明白宗闻怎么就对这种事如此热衷。
当然了,他曾经也对欢爱情事是很喜欢的,甚至在宗闻身上养成了一种依赖,宗闻碰他的动作暧昧一点都能让他浮想联翩,想在那个男人怀里融化成一泓温泉池水。但那个时候他爱他呀,想跟爱人亲近缠绵可以理解,可是没有爱,还怎么能做得下去这么亲密无间的事呢?虽然何煜珩没问过宗闻,但这样的疑问却从未从他脑海里消失过。
何煜珩不理解宗闻的想法,便都归咎于他年轻时候就被带坏了,在乌烟瘴气的圈子里,哪有出淤泥而不染的道理。
他看着宗闻的睡颜,连睡觉的时候都透着一股不苟言笑又高高在上的气息,宗闻的目中无人是在骨子里的,早就融合成了他气质的一部分。何煜珩回想,当年如果不是宗闻救了他,把他带到完全不同的生活轨道上,那他现在的生活大概就是教教书养养花,可能会娶个妻子,最好是个温婉的女子,再懂点诗书琴画就很完美了。
跟宗闻这样枪林弹雨尔虞我诈里的人过日子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宗闻从不对诗书上的东西感兴趣,脾气暴躁有时还不留情面,不讲理的时候跟土霸王一样动用武力逼迫别人屈服。没想到自己还真的爱过这个粗鲁的男人,想起跟他曾经的如胶似漆,何煜珩现在依然是记得早年间的幸福感受,但也因此更让他难以忘记被背叛和鄙弃的痛楚。
每每想到此处,何煜珩都觉得后悔,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而后悔,但就像一个过不去的坎,一直挠在他的心头。他问自己,如果宗闻没有出轨,那他今天还会不会像从前一样爱他?这不是他第一次这样问自己了,只是这次的答案也跟过往的每一次一样,他会。
可是发生的谁都无法改变,何煜珩看着宗闻的眼神里,那一点光芒又渐渐淡去了。
李寅不时会给何煜珩发短信,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有时问问他最近过的怎么样,通常只是几句关心,天气凉了让他多加件衣服。有时何煜珩一时耽搁了没及时回复就给忘掉了,李寅也就不再多发。两人不咸不淡地相处,上次之后没在见过面,却又像经常见面似的。
很快就暮冬了,一到年下好像哪里都热闹了起来,上课的时候学生更没有心思听课了,只盼着早点考完早点放假。天黑得越来越早,刚下课,天都要黑透了。何煜珩裹紧围巾,把两只手插在兜里朝校外走去。接送的司机跟他提过几次直接把他送到教学楼下,特别是晚上太阳下去更冷了,把他冻坏了怎么跟大老板交代。可是何煜珩不愿意,还是离学校一站路左右就下车走去学校。之前就有不少关于他的流言蜚语了,他不想再惹人非议,既然宗闻非得让人送他,那他就离学校远点的地方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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